殘酷罅隙 - 楊靜

殘酷罅隙 - 楊靜

人人都有微信公眾號的年代,我迷上一個殘酷中女主題的,不為別的,只因那種赤裸直白的真實。

這個公眾號自我簡介寫明由三個已婚已育的中女輪流書寫,她們年屆35歲,從小城市去上海讀書後留在海上,現時在商業機構打工。日日更新的文章標題讓人不忍讀──〈寶貝,媽媽沒用,對不住你〉,〈返鄉時比不過小學同學怎麼辦〉,〈夫妻漸漸無話可說是否才是常態〉,一筆一畫勾勒出中人之姿/資在叢林社會力不從心的疲態。

譬如〈媽媽沒用〉,執筆那位的孩子馬上三歲,她發現同事都盡全力把小朋友送去公司樓下的雙語幼兒園,月費一萬五千;次一點又有家私立幼兒園,一萬打住,她家的收入除去供樓勉強可以負擔,但想進這家幼兒園的還要找熟人介紹,介紹費二十萬。好容易她找到熟人入局,參加資訊日時發現其他家長的座架衣着都在自己之上,於是焦慮是否一萬塊只是開始,只會讓孩子進入一個無法匹配的世界。〈返鄉時〉的女主人公則痛苦讀書考學之後還付不起首付,而輟學的小學同學則因為做了拆遷戶十分發達,對比下忽然不知這些年的辛苦是為什麼。〈夫妻無話可說〉和婚外情無關,是寫不斷加班的兩公婆,回家後再沒力氣做什麼。

其中一位作者是我大學同學,畢業後沒有機會再見,很難將被房子和孩子壓在五指山下的她和當日半熟少女聯繫起來。這個公眾號的閱讀量最多兩位數,每篇會有兩個讚,讚什麼呢?大約是誠實吧,在無數旅遊、美食和自拍照的後面,也許有些被壓趴下的人願意知道,他們不是獨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