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一年級,全班都在追TVB古天樂版《神鵰俠侶》。
同桌是個很帥的男生,班上從斯文的好學生到留級多年的大姐頭都喜歡他。他卻一直不開竅,女孩送的零食推辭幾下就大口吃掉,但並沒有生出情愫。那年他父母禁止飯後看電視,所以他只能看片頭十分鐘。每日第一堂課,他都把課本豎在面前 ,不停問我:「楊過的手臂怎麼忽然斷掉?」因我看過小說,他也會讓我劇透後來的情節。大姐頭放學攔住我,叫我別在勾引清純同桌。我早已武俠上腦,不假思索頂嘴幾句,果然被暴打一頓。
那時我還在電台學生節目做嘉賓主持,電台樓下有家小店租書。我只租武俠,一天借兩本,押金二十,租金五角。做所有事情都在一邊看金庸,走路也看——看《笑傲江湖》時差點被車撞,半夜在被子裏開節能燈偷着看,在電台主持節目一到主播進廣告,我又看。十四部看完,忽然恨自己貪心求快,再也沒那麼大的好奇心讀故事了。
看多也寫,也許是太愛楊過與程靈素,故事都從懂藥理的女子搭救陌生受傷男子開始。而身在邊疆,金庸的海寧搭建我對內地的全部想像。很多年後去上海求學只覺被騙,江南人確實秀氣,但很少有楊過的高挑俊俏。又覺霍都被楊過耍真不出奇,內地漢人的確精明狡滑。
來香港後有機會給《明報》寫稿,第一反應是這是金庸創立的報紙啊!再讀書方知金庸與中港政治的千絲萬縷關係,好奇在他心中他會是自己筆下哪個俠客,或者,哪個角色,好奇他認自己是什麼人,好奇他的心到底在何處,離永遠草長鶯飛的江南四月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