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歸來 - 蔣芸

不如歸來 - 蔣芸

狄嘉傳來一張照片,是她和詩人戴天在多倫多養老院住處所拍,她讚道:他的住處環境一流,膳食亦佳,酒店式的服務,有圖書館、健身室、酒吧、天台花園……。真富貴長者屋也,照片中的詩人戴着深黑太陽眼鏡,原來是剛做好白內障手術,這張照片看似祖孫相見歡,而詩人連坐着也佝僂着身子,墨鏡蓋住半張臉,看不到表情,此圖又像狄嘉正問計於算卦的盲公,總之,詩人的形象在這移民加國二十多年,前年又遭喪偶成了一支公之後已非當年矣。

還記得去年闊別十餘年後他首次返港,在董橋為他洗塵之宴上,我還游說他不如返港住到北角房協蓋成的雋悅去,他的老友如李怡、岑逸飛、孫郁標不都先後入住那兒,而且過得蠻寫意嗎?他沉吟半晌說是在加國那個安養院也算富貴長者屋,伙食又是如何如何的合口味,後來在俞琤為他餞行請吃大閘蟹那晚,我是叨陪末座;幾個人吃得好開心,我還一直誇小妹妹俞瑾的廚藝真令我刮目相看的對胃口呢。席上,也還不忘再勸他不如返港住到雋悅去,彼邦雖信美而非吾土,伙食好、環境清幽、視野大佳,又那能比得上老友之間雞犬相聞,時可互相走動?況且他一向對賽馬有興趣,我還可將精心研究後雖談不上必中的,但也並非山埃的貼士供他參考呢,他卻仍然不為所動,說是一動不如一靜,如今就算他有此打算,雋悅亦已人滿為患,排期至少三年矣,想到行年已八十有餘,標準的獨居老人、詩人戴天,將在彼邦慢慢憔悴,詩興賭興也都失去了,真是何苦,人生苦短,不如歸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