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沒有在江湖走動了,關醫生壽宴十大桌一百餘人,相識的超過一半,其中大部份是十年二十年不見的老朋友,見了面卻了無生疏之感;羅孚太太自從當年陸羽一別,羅老總大去後首次再見,座上超過九十歲的她算一個;主人關朝翔在關太悉心照顧下望之不過七十許人,而羅太太則比幾年前更年輕有神,一頭銀髮襯着紅粉緋緋一張素顏,思緒清晰叫得出前來請安的小輩名字,還不忘向陶傑興師問罪:我與你母親是好朋友,為何你見到我一點也不親切……一旁的我則立刻幫腔作證:對呀,十多二十年前她已講過,你對他們太不尊敬……。長輩嘛,豈可如此傲慢,再能言善辯的被九三老人這一吆喝,只能支吾以對,半晌作不得聲。
許多最近發生的事,聽舒非講起才知道,三聯退休後她仍是一位社會活動家,她告訴我顏純鈎移民了,我的那位蘇浙鄉長周伯英離世了,好友的兒子壯年竟遽然離世,一樁一件對我都是震撼彈,歲月不可能永遠無波無浪,朋友們同在不遠處,卻不是隨時可以共聚,人事的滄桑變化在意料中,但有朝一日真的來了,還是叫人萬般滋味在心頭。
宅了這些年的我,愈來愈對前事多半已渾忘,對於有限歲月的後事茫茫然,鄰座的薛興國說一定要請關醫生兩年後一百歲誕辰,再請我們一起慶祝,關醫生頷首而笑,那本朝夕翱翔,刊載着他六十多年行醫中的藝術人生,繽紛多姿、 琳琅滿目,手繪的卡片含苞花開,上書存之念之皆大歡喜,自云半聾不啞眼不瞎的醫生,豐富的人生未完,豈不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