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帝賓天實錄 - 沈西城

光緒帝賓天實錄 - 沈西城

新馬師曾一曲《光緒皇夜祭珍妃》牽動我心,從此對清末歷史留了個神。祥哥寬厚海量,欲以此曲授我,性懶不應,悔之切切。光緒是歷史上一位可憐的皇帝,長年受屈西太后雌威,救國無力,加以天生懦弱,膽細懼事,保駕等人幾盡遭毒手。朋友朱君嘆曰「一個連心愛的妃子也保護不了的皇帝,如何治國?」語近刻薄,實非妄議。一自以來,光緒之死,傳說紛紜,惟大多數人均認定是出自慈禧毒殺。《朝日新聞》駐京特派員松鳴宗衛曾四出探究真相而終不可得。在他的《清朝末路秘史》中,只好並列各說而不作妄斷。倒是維新領袖康有為大膽,斷定是袁世凱借意毒殺光緒。彼云:「袁世凱遂鋌而走險,力荐學西醫者速發毒謀,西藥性烈,微劑分進,遂於太后後升遐之際,能操旦夕之權……於是我捨身救國之聖主,遂毒弒於袁世凱之手矣。」此說近乎事情真相。戊戌變法失敗,慈禧跟光緒正式破臉,把他幽禁於四面臨水,不見天日的瀛台,稱帝病重,實則光緒並無大病。光緒情深,珍妃投井,被囚瀛台,夜雨霖鈴,悲深別鵠,三生莫問,湘瑟流哀,積鬱成病,也就是今日所謂的抑鬱症,於命無礙。名醫力軒舉被荐入宮診病,光緒寫十二字示之:「遍體無一是處,每日無一是時。」軒舉出對家人私云:「皇帝沒有什麼病,筆墨卻甚好,能將無病情態,作有病呻吟,信手書來,極見天分。」嗣後眾醫會診,雜投方藥,光緒成藥靶子,時病時癒。從公開的光緒二十五年《光緒脈案》看,病情不過稟賦素弱,虛不受補,處方只是茯苓、生地,白芍、桑葉、甘草等藥,算不上嚴重。名醫杜鍾駿有《德宗請脈筆記》,其中一則這樣說:「我對繼祿(總管內務府大臣)說:『六日輪流值班,各抒己見,前後不相問聞,這樣怎能把病治得好?我是來醫病,不是當差的。』」亂石投林,輕病變重症,太醫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光緒終成犧牲品。

光緒帝不永,三十七歲賓天,猝亡經過,殊不尋常,現據三大名醫所記,約略釋之。杜鍾駿記曰:「十月十六日(舊曆)皇帝還召見臣工。十七日夜,內務府忽派人來說,皇帝病重,快去請脈。」十六日方見臣工,翌日即傳病重,大有可疑。光緒病逝之日為十月二十一日,頭尾僅四天,變化急速如斯,教人驚異!又云:「到十月十九日夜,我和同事諸人,皆被促束起。第二天早上六點鐘,宮門開了,我仍在軍機處伺候。不久有兩個太監傳請脈,我便和周景燾、施煥、呂用賓四人同入。我走在前頭,皇帝卧榻,按脈,口耳鼻一時皆動,這是肝風之象。」杜大驚失色,立即退出,回到軍機處,告內務三大臣皇上一定不能度過今晚,不必再開方。果如其言,光緒申時(三點至五點)駕崩。《清宮瑣記》亦載有周景燾所見光緒彌留情況──「見帝更床仰卧,瞪目指口,意欲得食……俄頃忽吐血盈床,跪近視之,無少聲息。」為光緒治病者尚有西醫屈桂庭,口述當年情形與其婿𤏸新彥──「十月十八日,余到瀛台診病,見帝正患腹痛,在床亂滾。見余至,呼曰:『肚子疼的了不得!』余此時庶帝病狀:心跳、面黑、神衰、舌黃焦、便結、夜不能睡。症無異狀,而最可怪者,莫若腹痛。蓋此與前病,固絕少關聯者。」於此可見在十月十六日以前,光緒有病非重,十七日起,病忽轉危,迨十八日,中西名醫都不敢進藥,恐其逝世禍遭不測。杜鍾駿見帝「口耳鼻俱動」;周景燾記其「瞪目指口」,「吐血盈床」;屈桂庭目其腹痛亂滾,認為「最可怪」、「與前症證絕無關聯」。屈氏為最後診病之醫生,光緒是否中毒?不難蠡測。至於中什麼毒?緣何中毒?下週當為諸君詳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