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是很難琢磨的，她似乎在暗示什麼，又似乎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她二十歲的肌膚細而嫩，仍一絲不苟化好妝，於是自帶一束光，引着他的眼神四處轉。
她來北美三個月，總是搭他車買東西。
「多謝師兄！」
上車前，她一路小跳，眼睛笑成月牙。後來熟悉了，她去哪都先問他有沒有興趣一起。他支支吾吾找藉口說順路，卻發現她總開心上車，並不擔心他的醉翁之意。搭車，變成他最期待的一件事，每每收到她的簡訊，手就不由自主摸向車匙。
他才三十歲呀，這樣快就中年危機了嗎？為青春挑逗，又為道德折磨──他新婚也才一年，妻此刻在香港家中熟睡。妻是娃娃臉，可人成熟矜持，不多話。他原以為這一種伴侶是完美選擇，不需費心思製造浪漫驚喜，一天天有規律沒吵鬧地起居飲食。他的父母最愛爭吵，母親尤其強勢，小家庭是尋覓已久的避風港，靜，沒有衝突。
看來人總被慾望奴役着亂跑。眼見在北美的工作要結束，他一反木訥本性找無數藉口來見她。香港和妻在腦中成一灘死水，他一回去就要被吞進去。
是一串笑，還是一個可愛的鬼臉，或是它們和死水疊加一起的效果，他熄火，轉身吻過去，小師妹的唇像布丁，好滑，沒等他攀附住，她卻哭了。
「師兄，你想多啦，我只是想搭車，想有人陪……」
車再發動，只他一個人，羞恥感湧進來，驅不走車內她的香水味道。腦中綠色的死水又起漣漪，他細看，那原不是死水，是溫柔的蘆葦在風中淡淡搖曳。他又慶幸一切都沒變化，恨不能這一刻飛赴蘆葦叢中，當個好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