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名人書信手稿吃香,死人的不用說,就是活着作家、名人,據說也有不少在扔垃圾之前先碎紙,以免隻字片紙外流。於是名人手迹,都成了神話。
從前做編輯的人,誰沒經手名家手稿,尤其是編副刊的,天天收到名作家的稿子,誰也沒想過這些文稿會有今日的興旺行情,收到稿件,這頭拆開,那頭就送去排字,排字工人執字粒,由領班將稿一段段剪開,分發給手足,一人拿一張執字,執完字,那片沾了油墨的碎紙也就扔進字紙簍。
有天跟朋友說起這事,他問我可存過些名家手稿,我告訴他,做了這麼多年副刊編輯,作家原稿天天過手,卻從沒動過這份心思,倒是因為邀稿,追稿都有書信往來,存的信比原稿多。起初還有些書信往來,存了些信。後來都用傳真機了,寫了信也就不寄了。當年查先生在牛津住了段時間,寫過幾封很多字的信給我,說的內容今天我都記得,但那傳真信已退色成了白紙,我問過查太太可否找到原信,她說查先生寫完信自己已傳真,傳完了隨手團掉,第二天就當垃圾倒了。聽了真叫人惆悵。幸好有次查先生幫一個後輩改寫專欄,親筆重寫了兩篇稿,那兩篇稿我存了下來。那時張徹導演耳朵不靈,有事講不得電話,就通信,他的信一寫幾大張,字迹飛揚飄逸,留了一大叠,可惜後來轉工搬雜物的時候不見了。吳宇森去了美國之後寫信寄來我家,這就都存了下來。
倪匡兄有事也喜歡來一封信,寥寥數句,盡見性情。如今也留着。黃霑的信卻不見了。林燕妮的稿紙信紙都噴香水,我鼻敏感,沒有留。蕭芳芳在用微信之前用傳真,傳來的信也都變白紙了,她在用傳真機之前是寄信的,我還有。董橋兄以往傳真給我的短信也都成了白紙,好在這次我在上海開畫展,他大筆一揮題了「人間煙火」四個斗大的字,便什麼都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