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紐約這樣的國際大都會，廣納百貨物美價廉，熱情消費之外尚有四十二街百老匯、帝國大廈摩天樓和自由女神像種種輕易令街坊流露妒忌目光的自拍或互拍景點，理論上厲害國民應該趨之若鶩，北京上海早機去晚機返，實行以攀爬萬里長城的洪荒之力橫掃第五大道，習慣和地心吸力對抗的腳骨，就如在傾斜舞台訓練有素的芭蕾舞男舞女，征服平坦馬路完全不成問題。可是很奇怪，大媽歌舞團在林肯中心廣場免費輕歌曼舞的鏡頭既沒有出現，大小百貨公司也不見土豪女漢子稱霸局面，市音偶爾響起煲冬瓜，通常源自學生模樣的青春少艾──人口稠密的城市，刁民奢望滲透的確比較困難，當年潘柳黛酸溜溜以「黃浦江浸死一隻雞，喝一口江水就當飲雞湯」揶揄張愛玲的貴族血液，借來一用相當貼切，所以十月中印度夏季的天氣縱使稍嫌濕滯，出入倒精神爽利。
對於我這種貌似左膠老餅，此行最值得紀念的，是生平第一次造訪缺乏《村聲》作守護神的大蘋果，無墨汁污染的手指頭乾淨是乾淨了，昔日好時光真真正正一去不回，往事只堪哀，再快樂也難免帶點傷感，二十一世紀新秩序，鎮守不住五十年前的文化橋頭堡。街角的報紙箱景況凋零，行人道上處處豎立江湖術士的廣告牌，人家說亂世怪力亂神往往得勢，看來不無道理。咦咦，網上不是傳說范冰冰逃稅被捕的地點，是南京德基廣場二十樓的普慈堂嗎，花二百萬人民幣找神棍問前程不折不扣「反算了卿卿性命」，委實太冤枉了，旅行社何妨用「去紐約找小神仙」作自由行招徠口號，包管生意興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