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離開人世十四年，父親走得更早，至今已三十六年了。而今年八月二十五日，正是陰曆七月十五鬼節，下個月就滿八十歲的大哥蔣嶽也突然走了。八十年前，抗戰爆發，我家在那時只有一家三口。生於憂患戰亂、隨父母流亡足跡烽火連天襁褓中的大哥走遍了大江南北半壁山河，直到一九四九年到台灣定居，總算安定下來。
還記得五月下旬，在么弟陪同下，到醫院去探望他，剛做了通心血管手術，看來很精神，正在等着出院的大哥，他十年前曾換了肝，醫生說過只要滿了五年的換肝人士就算安全了，不必再耽心了，想不到竟挨不過十年。
大哥是一位退休教師，畢業後被分派到偏僻的鄉間教書，曾以菲薄的薪水，貼補家用還去幫助貧困的孩子。我家搬到台北父親離世後，母親一直只願和她的長子住，八個兒女中，她最依賴的仍然是大哥，也許此生最苦難也最叫她刻骨銘心的正是那段顛沛流離的年輕歲月吧，有人說過，每一個母親都會把一生中最精華的部份給了她的第一個孩子。
母親的晚年可算得上閒適幸福，兒孫滿堂，大哥大嫂的兩子一女在兩位老師的精心栽培教育下，一向是優異生，學成後也成為三位專業傑出人士。母親生前也曾享過曾孫曾孫女四代同堂的天倫之樂。
大哥退休後的生涯倒不寂寞，學生們遠從各國內外各省縣前來探訪，一位從鄉間教到城市、一生奉獻教育工作的老師，回首前塵常說起此生對粉筆黑板生涯有太多值得告慰平生的往事。
大哥走了，相信已在天上和父母團聚，也可以一起回憶分別後這八十年來人世的苦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