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學術界原來是一個江湖,在其中求存,有如影視圈也有一套法術和潛規則,中大教授李連江的著作「在學術界謀生存」,令人明白為何這個世界再無名家大師。
中國人相信「士農工商」,讀書人在最高一級。小農人口的民族社會,缺乏法治和公義,黑勢力橫行,皇帝不是暴君就是昏君,中國人只能寄望江湖出幾個俠士,於是武俠小說這個品種,成為中國文學的一大流派。
另外就是指望考科舉的,能夠有幾個為民請命的良心知識份子上位,在皇帝身邊進諫。但現在這樣也不行了,「厲害了我的國」出籠,「學者」在最上邊紛紛成為馬屁專家,這個民族前景如何,可以預見。
「在學術界謀生存」是一本很有用的書,不止所謂對學術界,套用一個中國式的濫喻,是一面鏡子;也為非「學術界」的人,破除所謂萬官俱下品唯有什麼高的中國式迷信。然後再擴大視野,看看西方大學社會科學人文學院之淪為左膠樂園,就明白這個世界為何會搞成這個鬼樣子。
二十年前,我在香港做過評估某大專院校升格為大學的一個學術評委團員。當年接受「評議」的是該校的中文系。香港的教育當局官僚,因此理所當然請來留學美國幾個華裔文科博士學者來會見該校的教授,審議其申請大學地位的資格。
這家院校的校長,是社會有名望和學問的人,對審議者之恭敬,明白權力在他們手上,有如禮遇朝廷派來的欽差大臣。審議的中文系各教授,呈交各自的文史著作,包括古典詩詞作品。外來的美國華人學者不是這一行,港方院系呈交的著作,質素高低,根本無從審議。但因為中文根本不是國際學術承認的語文,此一「審議」過程,就相當兒戲。
與幾位外來學者共處數日,他們私下談論的話題,只集中於大學教職員升職的級別和薪酬資訊,以及交流他們認識的學者最近終於在美國得到終身合同之後的待遇若干,沒有一個交流學問知識,或很嚴肅的討論中文的問題。香港院校中文系教員交上來的著作,擱在一邊。
經歷過這一次,我為所謂的學術界,感到有點難過。他們的世界太狹小,他們謀生的方式是發明各種理論,然後在二三十人的學術會議圍爐取暖。這也不要緊,然而這個世界一切問題,由兩性關係到川普平亂,越來越一切都非要經過這種人的批准認可。而中國「學者」,又因中國人的獨特「北京模式」,是何等品種,亦國際共見。十幾億人關在牆裏擂壁呼號或相互摧殘,如金剛經說的:「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如?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