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 - 楊靜

好事多磨 - 楊靜

之前有寫過,同住的伊朗姑娘菲持求職簽證半年前來到德國。她一邊修高階語言課,一面投遞簡歷。三四個月過去,石沉大海。
同一時間,她的國家因為特朗普貿易戰通貨急劇膨脹,失業率攀升,偏偏又是人口大國,窮苦的青年人無事可做,很多人害怕內戰將會一觸即發。
本來只是改善生活水平的求職之旅此刻更像逃難,菲的眉頭一天緊過一天。如果在這個週一簽證到期前拿不到工作合約,那她就要打道回府。存夠歐羅再來德國她已經不敢想,而德黑蘭各大使館門前的簽證長龍更意味着哪怕她有錢,也要等一年兩年才有機會申請出國。
七月尾,運氣好起來。先後有魏瑪、杜伊斯堡和慕尼黑三家公司邀請她面試。慕尼黑那家則在月初給她寫信說會聘用。
但菲的心弦仍然緊繃,她要在這週一前拿到紙面合約才能趕得及延簽。每天她都開好幾次信箱等那份文件。這天,她鼓起勇氣寫信去問,對方說負責同事休假,九月返工再說。
她積澱了幾個月的不安一併爆發,坐在台階上大哭。除了抱抱,我也想不出還能做些什麼。想到下週一這個實在的女孩就要一去不返,我也掉眼淚。
正哭着,門口傳來腳步聲,開門撞到來投信的郵差。我看一眼地址,正是拜仁大公司。菲硬生生止住大哭,死抓着信封,人傻了一般看我。
大喜大悲離得太近,我也反應好幾秒才說,別哭,不用走了。她點頭要擠出微笑,半途嘴角又歪下去,繼續哭,人也軟了,癱坐在台階上站不起來。她拆信,一邊哭着喘氣,又委屈,又疲憊,連高興的力氣都沒有。好容易說幾個字:「該不是假的吧?」讓人心疼。
我體會不到這種絕處逢生的極致,大概我是幸運的,不必經受這種試煉,卻忍不住為她驕傲,無依無靠一個女子終於在異國立足了。
炎炎夏日,這是幾個月裏最好的新聞,好事多磨,終究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