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中綫工程醜聞不絕,「剪筋」之後,又被揭發引致土瓜灣23幢大廈沉降。某報引述「玄學家」的分析,頗堪解頤。「玄學家」指今年戊戌年,天干地支屬土,「土瓜灣」也屬土,犯流年太歲,名字諧音亦犯忌諱,因為廣東話「瓜」有「瓜得」的意思,「灣」指「搞彎晒」。他結論是:流年屬土,不利動土工程。
這類「玄學」分析,就像說「英女皇一生大富大貴,衣食無憂」,只能嗤之以鼻。篤信科學的人,總愛說「玄學不是科學」,但對於相信術數或有興趣了解術數的人來說,這類批評並無洞見。我們明白詩詞不是科學,但詩詞也有自身價值──如孔子所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詩詞,尤其是古典詩詞,有一套既定規則,要寫出佳作,你需要運用邏輯、聯想、類比等能力,按規則把字句優美地排列成章。術數不是科學,但接近詩詞:我們必須按照遊戲規則運用符號(如《易》卦)和概念(如五行),並對它們作出富邏輯、合常理的解讀。不懂術數的科學人,不明白術數的內在邏輯,所以對坊間「玄學」的批評,亦不可能深刻。我現在試從另一方向討論。
以上文的「玄學」分析為例,至少有兩個問題:一,若說戊戌年屬土,不宜動土,則天干地支中,屬土的有「戊、己、辰、戌、丑、未」,每十二年必有四個太歲屬土,豈非三分一時間不宜動土?二,戊和戌的五行,雖然各自屬土,但根據「六十甲子納音」,「戊戌」合起來其實屬木,叫「平地木」──納音原理不易解釋,這兒可參考郎瑛《七修類稿》引王志道的說法:「戊己木化在戌亥休息之地,又得長生,故為平地之木。」──既然戊戌屬木,木又尅土,那麼今年不是大利動土嗎?我提出這兩點質疑,是想依照術數的邏輯,揭示坊間「玄學」的虛妄。大家當然明白:沙中綫的問題在人禍,並非五行。順帶一提,「玄學」向來指老莊之學或佛學,不指術數,更何況今天很多「玄學家」根本不懂術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