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盧凱彤只有一面之緣。我出席了一個通常不會遇見娛樂圈的場合,卻遇上了盧凱彤。那是國際特赦組織的一場電影放映會,我這個傳媒人遇上了她這位音樂人。
那時我想,這位歌手真好,一般娛樂圈都很少和「公義、人權、新聞」扯上關係。
大家在後台等待出場時,禮貌的閒聊幾句。我們談到紋身,我介紹自己手臂的狗紋身,也談到她那些顯眼凌亂的紋身。
很慚愧,當時我沒有太多注意她的新聞,我以為那些只是表達心情態度的潮流藝術,後來才知道,那些紋身是她走過低谷的見證。都以為她已經走過低谷,誰知道,她最終還是留在原地。
張國榮的死亡是來得如此措手不及,以至於大家都以為那只是愚人節的玩笑;而盧凱彤的離開,卻更像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大眾知道她患病,知道她治療,知道她康復,知道她結婚,卻不知道原來她仍然想結束。
就像看着一個溺水的人拚命掙扎,當我們看到她雙手攀上岸邊以為得救了,誰知惡浪悄沒聲息的突然從後而至,她變成了浪花。
外界無法感知患上了抑鬱症的內心有多麼的痛苦,譬如盧凱彤曾經畫過一幅小鳥的畫,她卻認為「小鳥是掉下來而不是飛上天的」,這種體會對我們來講是「抽象」,對病人來說卻是「真實」。
她提到病發最嚴重時,心底叫自己必須休息,但頭腦卻叫自己了斷生命。
我看到了一種「分裂」,一個身軀,兩把聲音,一個求生,一個毀滅。
這是多麼痛苦又恐怖的狀態,一個選擇結束生命的人,其實卻又是最希望能積極活下去的人。她有強大的求生意志,否則不可能和這個病對抗經年;但偏偏結束生命的又是同一個軀體。
小鳥掉下來了,但從另一個方向,在彼岸看到的小鳥,不就是往上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