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 - 杜杜

1984 - 杜杜

特朗普和普京秘密會議之後接受記者採訪,其中有路透社記者問普京是否有意要特朗普贏得2016年的總統大選,並且有指導他的部屬去幫助特朗普勝出,而普京當下的回應是毫不猶豫的肯定句。這段訪問現場錄影在白宮打了個轉,便有所刪減:「你是否有意要特朗普贏得2016年大選」這一問無端蒸發。看來特朗普不單止要自創另類現實,還要再上層樓去改寫歷史。無怪乎他在肯薩斯州和退伍軍人會議之際宣稱:「千萬記住,你看見的和你讀到的並非真是發生了的。千萬要跟隨我們,不要相信一眾假傳媒放的狗屁。」特朗普的「我們」,含義不明,恐怕是個majestic plural,亦即是「朕」。習近平訪美,他不是說過美國不妨也試試來個終身總統麼?
無論如何,特朗普此話一出,立即有人將之比作反烏托邦小說「1984」裏頭的這段獨裁者之言:「黨要你拒絕目睹耳聞的證據。這是黨主要的終極命令。」小說裏的雲斯頓說自由就是能夠說二加二等於四,但黨的回應是:「雲斯頓,二加二有時候是等於四。有時候是五。有時候是三。有時候二加二同時是三、四、五。你要再努力試試看。」二加二可以同時間等於三、四和五,這可才達到獨裁者的最高精神境界。這叫人想到特朗普最近說過的話:「我接受美國情報局作出的結論:俄國有插手干擾2016年的大選,但是也有其他人。反正外頭的人多的是。」他為了要平息四方八面的批評,不得不承認俄國干擾大選,但連隨又說並非真正如此。這樣的思維,亦即是「1984」裏邊的「雙重思想」(doublethink):將兩種互相矛盾的信念並排同存,並且絕對相信這是真實合理的;實行用邏輯來反邏輯:戰爭即是和平,自由即是奴役,無知就是力量。西諺有云:「你不能同時擁有蛋糕又要把蛋糕吃掉。」特朗普就是要反其道而行。這比指鹿為馬更為玄妙,這是要堅持眼前的動物同時間既是鹿又是馬。不怕冒瀆,唯一可以想到的只有天主教的教義:耶穌基利斯督真是天主又真是人。這本是宗教裏最玄妙秘奧的真理。不是早已有人留意:獨裁政權的精神往往最接近宗教狂熱,是宗教精神的惡魔模擬。
民意調查顯示,不管特朗普說什麼做什麼,他的全國民意支持率始終企硬在百份之四十左右,而共和黨裏面的支持率更高達八十。他說要邀請普京前來白宮,他們叫好。他說俄國的確有干預美國大選,並且會在中期選舉繼續干擾,不過俄國要幫助的是民主黨,因為他對俄國採取的措施太嚴厲了。這樣的話一眾擁躉照樣深信不疑。這才叫人相信,特朗普那一派對他還真有一份宗教似的熱誠。當然不能說他們都是種族歧視的大白人主義者和大財團大商家;事實上許多農民和煤礦工人都投特朗普神聖的一票,而特朗普的確有意幫他們一把。也有明知他的作風為人而揑着鼻子選他,為了希望能得到其他的好處;最叫人憂心忡忡的是有一部份人民和政客是裝儍扮懵,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對他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1984」裏面這樣說:「人類必須在自由和安逸之間作出選擇,而大多數的人寧願選擇安逸。」
人民為安逸而放棄自由,就給政客提供了大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