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有重到中文大學崇基學院,日前重到,時已薄暮。崇基風景無復一九七零年代我讀書時秀麗。校園前那一湖澄綠,給後來建造的九曲紅橋劃破了。矮矮幾座古樸教學樓,更被新式高樓取代。
我信步走到小禮拜堂。當年英文系一位同學習武,曾在這禮拜堂附近給我們開開眼界,手持白紙,摺成三角形,使人執鉛筆兩端,紙落如刀,鉛筆斷成兩截。他早婚,曾促我三十歲前求佳偶,我笑說不到四十歲不認命。當時,四十歲似乎是很遙遠的事。現在,六十歲都早過了,我也不只是認了一己之命。攬轡澄清我們這一輩已經沒有希望。不過,那位同學不會知道。他才三十歲就患癌棄世。
我走到舊日學生活動中心眾志堂。學生餐廳露臺上依然有一排餐桌。有一次,幾個英文系女同學在露臺一角繞桌而坐,談天說地,我剛巧走過,順手抓抓一把秀髮,揚長而去,由那女同學笑罵。畢業之後,我未有機會跟她再見,年前卻聽說她也已經棄世。我還有大學一年級時和幾名同學的合照。照片中她依舊笑靨如花。
在崇基校園徘徊了將近一小時,碰不到一個故人。即使碰到,彼此容顏老去,應已無法認得。畢竟四十多年過去了。崇基湖水潺湲,不舍晝夜。我走到火車站上,暮色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