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兩個字,好惡搞,惡搞也是一種文化,網上霸凌文化、地上粗口文化,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有土則有人,有人則有文化。
有文化人講過,一個族群的人,長年累積下來的生活習慣慢慢發酵,就釀造當地文化。所以啊,講話像唱山歌般吶喊吆喝,是生活在人太稀疏地方,習慣了遠距離傳音,或是人太擁擠的地方,不大聲呼喊對方不能聽到所致。
習慣成自然,自然一開口就展出獅吼功,在公眾場所一時忘了旁人的耳膜,這是缺少了「不想麻煩、叨擾別人」的文化所致。
以上不是反話,話說文化有粗有細,有豪放派婉約派、有優有劣,知道了不同文化的今生前世,即使劣幣驅逐良幣,也有病根可以追查,回天未必乏術。
每種文化講究到極致,都有共通處,也可能會互相啟發。精通廣東粗口文化之人,必然深諳聲量節奏、聲調高度變化之奧妙。尤其入聲字的勁力,「趴街」比「仆街」氣勢差遠了,明乎此,粗口達人要掌握廣東填詞文化、甚至成為洗腦演說家,門檻會比別人低一點點。
飲食文化除了滿足口腹之慾,講飲講食講究到最高峰的話,敏感的舌頭自能分辨出這碗天下最好吃的滷肉飯好在哪裏。好在豬皮脆而不焦,肉之肥瘦層次剛剛好,米飯黏而不膩,水放得適中,飯量與肉燥不多不少,各稱其職,一切都是比例問題。吃壽司要翻轉來放進口,味蕾觸感須先濃後淡,而醋飯不沾醬,這是留白問題。
相信能懂其中竅門的老饕,只要把字畫看成一道菜,拿着比例濃淡疏密的準則,對着藝術水平高過四樓的書畫,不可能傻乎乎的用大媽腔大喊一聲:「好好看喔,可是,這是在畫什麼喔。」
如果把吃視為高效吞嚥食物的吃貨,吃撐了也不滿足,開始追求慢慢來,快感會更快,會研究廚師下過的心血,也會珍惜食物,開始明白上菜所需的先後次序,開始享受進食環境,發現在安靜安心的氣氛下,吃一條麵線也特別滋味,這一頓就更值錢了。
日子有功,往後在公共場合,嗓子也潛意識自動壓低,也不會發生在日本烤完了蝦把蝦殼直接丟地上檯底,遭店家驅趕,連單都不用埋,請先走為快,丟光面子的鬧劇。以此類推,我不能想像吃得精緻吃得斯文淡定的人,吃飽了就在參觀門外撒泡尿才離開。既知檯底不是丟廚餘的地方,亦應知大街小巷也不是排泄屎尿的場所,說不定就能「優化」隨處便溺的文化呢。
當然,衣食足,也未必知榮辱。我是不是樂觀得近乎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