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跟L先生午飯，聊着聊着，忽然談起算命。他不信，但因為好奇，多年前也給人批命。曾見過大名鼎鼎的T神算，沒一件算得準，最後神算兩手一攤，投降了事。有通曉術數的朋友要給他算，亦徒勞無功。我忍不住問他出生時間，L先生聲稱有兩個生日，一是家人說的，一是官方紀錄，可能因為這樣混亂，算命師都算不準。我相信不是，生日問題很易解決，找有經驗者定盤，不就一清二楚？
他告知我出生時間後，以為這話題已完，沒料到有神轉折。L先生補充：他不信命，但年少時遇過奇人，無法解釋。那相士超厲害，他將來哪年離婚，為什麼離婚，母親何年逝世……統統批中。巧合嗎？有可能，只是機率甚低。相士更寫下這窮小子的命運，L先生事隔多年仍留着那張紙，偶然翻翻，彷彿看見人生的鏡花水月。我聽得悠然神往，追問是用什麼方法算的。他說，相士算八字，看掌相，三管齊下，常常東拉西扯，說很多莫名其妙的話，談到人生大事則頭頭是道，斬釘截鐵，事後令他嘆服不已。「我不信命，但他的確批得準。」L先生鄭重聲明。
真有趣。既然批得準，怎麼堅持不信呢？看似矛盾，其實不然。「信」的意義，也許人人不同，大致有兩種：一是消極的「信」，那只是不懷疑不反對，所以懶於思考的人，往往輕信；二是積極的「信」，涉及熱情的投入、生命的交付、價值的演變，信或不信，非取決於證據，是建基於抉擇。假如L先生選擇信命，他會變成另一個人；不信，是選擇依然故我。說到底，算命不過一場遊戲，也不必提升到「信仰」的高度──在這層意義上我也是不「信」命的。回家後，拿L先生的時辰八字（家人版本）開盤，一看，分明是他的命，有何難算？根據命盤，他未來仍要繼續奮鬥；換言之，他今天選擇的路即使崎嶇，但還未走到盡頭。我期盼那柳暗花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