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填區獨白:軍營曬太陽 何以得人心?(楊懷康) - 楊懷康

堆填區獨白:軍營曬太陽 何以得人心?(楊懷康) - 楊懷康

早前大陸《解放軍報》洩露了駐港部隊的軍情:赤柱黃麻角軍營有新兵鬧情緒,見到附近富豪海灣,「川流的豪車羨慕不已」,心裏踏實不來。事為部隊指導員察覺,沒有懲處,反而做其思想工夫,幫助新兵「重新找準了努力方向」。駐港的解放軍有兩、三千名,如報道所言,為眼底繁華誘惑,給「香風」吹倒、「糖彈」打垮的恐怕不止此名新兵吧。
軍營內,解放軍新兵有給「香風」吹倒、「糖彈」打垮之虞;軍營外,740萬人——尤其是在酷熱天氣下、一家數口擠在百來呎40多度高溫密閉斗室的21萬劏房戶——眼見一座座閒置曬太陽的軍營會否望門興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土地房屋兩缺,駐軍可坐擁2,700多公頃土地,面積相當於15個粉嶺高球場;好些軍營更座落市中心,交通方便。「廢物利用」,效法空置的香港仔漁光邨那樣,暫且讓出曬太陽的軍營當能紓解劏房戶居住之困。
開放軍營紓解民困絕非新鮮事物。40年前,匯豐號在78年底載着2,700多名越南難民駛抵香港。一時之間找不到地方安置這麽多人,港英開放了西貢對面海、清水灣大埔仔、粉嶺和石崗四個軍營暫時接待難民。今天劏房戶的居住環境惡劣,較當年投奔怒海的船民恐怕不遑多讓。駐港部隊到處有閒置軍營,稍有惻隱之心又怎能不想想辦法?
猶記兒時西貢,常有訪港的英美加拿大海軍出現。他們不是來幫手建造平房改善漁民的居住環境,便是將在艦上眾籌所得送給住戶津貼其生活。稚子無知,不曉得紅毛鬼何以如斯好死。及至腦囟生埋方知這些無私援助,發乎邱吉爾筆底「英語民族」(The English Speaking Peoples)之基督仁愛精神,而非殖民地主義者籠絡人心的懷柔手段。
基督仁愛精神者何?麥理浩開放香港為越南難民第一收容港。當時不少港人跟今天以強硬手段排外的特朗普同一鼻孔出氣,上街抗議其事。到了晚年,麥理浩有此憶述:那時馬來西亞海軍向駛來的難民船開火,在香港,我們諗也不敢諗這樣做(would never be contemplated)。天主教徒李柱銘對此仁愛精神另有演繹,他當時在立法局為第一收容港政策辯護:難保有一天我們自己不會變作船民?
好些年後,我在《南華早報》看到有關西貢軍營收容難民的報道,隨文有張黑白圖片。相中不見有難民,而是一位身掛多部相機的外國攝影記者在朝着軍營的鐵絲網拍照;細心一看,可以見到鐵絲網上滿佈一隻隻似是要猛力抓緊自由的黝黑手指頭。同事何偉強替我到《南華早報》買了這張照片,這些年來一直擺放案頭,以時刻警惕自由可貴。

練靶可移師大灣區

共產黨以宗教為鴉片,當然不會像「英語民族」的麥理浩或天主教徒李柱銘那樣婆婆媽媽講甚麼基督仁愛。但他們發明了統戰,收買人心更是其拿手好戲。中英就駐軍用地談判五年,其間「左王」陳佐洱明言要利用軍營收買人心:「在國家20世紀末的總體戰略中,香港回歸是一個牽動全域的重要問題。軍事用地的未來使用安排應納入順利實現一國兩制方針的大局來通盤考慮,需要寸土必爭,但不僅是為駐軍爭,還要為中國香港特區爭,這樣有利於爭取人心。」
果是要爭取人心,又焉能任得那2,700公頃土地曬太陽?即以青山及大嶺這兩個練靶場而言,哪怕解放軍要練靶,又何須在香港練?新加坡的人口遠不及香港般稠密,卻跑到老遠的台灣以至以色列練兵。大灣區天空海闊,除了青山和大嶺,難道便沒有別的地方更適合駐港部隊練靶?何不依陳佐洱所言,為740萬人爭,騰出那兩大片土地紓緩香港人的房屋之困?
自英治時代起,每當天氣驟降,天文台發出寒冷天氣警告,政府即開放避寒中心照顧有需要的人。現今酷熱天氣警告無日無之,劏房戶尤其備受煎熬。即使駐港部隊沒有「英語民族」、天主教徒的基督仁愛之心,開放添馬艦、金鐘、漆咸道、九龍塘等市區軍營給劏房戶避暑、為劏房戶的小孩子搞其暑期活動,亦肯定有助統戰過渡21年而尚未回歸的人心。說到底,那總勝過讓解放軍呆在空寥寥曬太陽的軍營胡思亂想吧?

楊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