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口水 - 林夕

朋友的口水 - 林夕

有台灣朋友怕吃街邊檔攤,尤其夜市,最初以為是看不起那些平民小食,原來是怕髒。夜市檔攤後面的確很髒,但跟一般餐館無異,眼不見為淨而已。其實天下最髒污之物,莫過於錢,但是我們摸完了鈔票硬幣,又不見得立即洗手洗手再洗手。
最近某夜極餓,樓下有小店開很晚,點了兩根蘿蔔與去骨雞腿,看起來很可口的樣子,極度友善的阿伯邊讚美自家東西好吃,才切完蘿蔔與雞腿,同一隻手又接過我髒髒的錢。當下,又不那麼餓了,為大眾福祉着想,跟友善阿伯說,這樣會不衛生喔,你可以放一個錢箱讓客人付費就行了,阿伯一臉無辜受傷的樣子,做人真難。反而很多夜市攤販,戴上手套之餘,更會說明,為衛生起見,請自行把錢放特定箱子裏。
以前沒多大留意斬燒臘師傅的手,斬前斬後究竟都撫摸過什麼,只記得有次目擊過,師傅斬完了,衛生得很,在一條看起來不太衛生的抹布上,把手指擦乾淨;難怪很多餐廳都溫馨提示,廚房重地,慎入。那提示可能不是說廚房很危險,而是會讓人看透,把吃的慾望放下,特別是清潔盤碗的核心地區,想節食,或者吃得乾淨健康,多闖闖這些重地就可以了。
只要這樣一想,一件污,兩件也是穢,經人手撫摸過的燒臘就沒事了。以前有套電影《鬼眼》,看過那個幽魂伸長舌頭舔燒臘的經典場面,消化一陣也恢復胃口,更何況只是無法可修飾的一對手?如果那是母親的一對手,帶出溫暖永遠在背後,摸完抹枱布再弄白斬雞,當然又不一樣。那麼朋友的口水,比起母親的手又如何?
一大班人吃火鍋也很危險,口沫橫飛時目睹一大滴鮮艷的口水濺到鍋中一起滾,理論上什麼細菌也同歸於盡了,有什麼好怕呢?更有些朋友異常豁達,涮過了咬一口發現沒有熟透,直接放鍋裏,跟眾人間接濕吻,眾人翻臉,豁達人還說:有什麼好怕的,大菌食細菌,猛火殺大菌嘛。只可惜他不是我們的情人,也只能祭起色即是空的大旗,放下我執,試煉知見障這難關好了。不知道各位有沒有這樣「己之不懼,亦施於人」的朋友,抑或是我有分享恐懼症,才會對他人之口沫抗拒,特別奄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