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信開了戶六七年，向來只加朋友，偶然上去刷一刷屏，瞥一眼便離開，從不更新，更不分享生活照。像我這樣半死不活的用戶，按理不可能認識活生生的網友。事實上，多年來我也沒通過微信認識任何人，直至上月中，怪事始接踵而來。
那時候，連續有兩個頭像是「文青美女」的人加我為友，我開心死了──有專欄題材送上門──立即微笑着按「接受」，心想：「睇你兩條契弟點sell倫敦金先！」結果出乎意料。
其中一位美女叫「藍色花火」，多麼文藝腔的名字！白居易《憶江南》云：「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名字洋溢江南春色，一片紅花綠水，相中人又是嬌羞青澀的少女，試問普天之下，哪隻狗公忍心拒絕如斯純潔的交友邀請呢？「藍色花火」令我想起早前看的大陸電影《路過未來》，女主角網名「霧中風景」，男叫「沙漠之舟」；為配合她，我於是借用安東尼奧尼電影片名，把網名改成「紅色沙漠」。
按道理，掛上「藍色花火」這樣的文藝羊頭，一開口要不是談張愛玲，也至少聊一下是枝裕和吧。當我熱切期待有一段很文青很裝逼的扯淡時，藍色花火第一句就令我暴走了：「问你个事，是不是香港大部分人都有炒股炒房。我朋友跟我说我有点不相信。」
紅色沙漠火速回應：「香港樓股咪就係畀你班PK炒高囉。你咩事呀？三唔識七，特登add我，就係問香港人係咪鍾意炒樓炒股？你唔識谷歌就百度啦死蠢。」打完這段文字，沒送出，隨手刪了，我想看看她還有什麼話說。但藍色花火沒再發言，連拋胸照也沒發一張。
兩天後，又來一個「雅典娜」。有了「藍色花火」的經驗，我學懂控制期望，沒再FF雅典娜會跟我聊荷馬或柏拉圖。然而我還是接受不到她的直入中路：「小米 马上上市了，你有没有兴趣抽几手玩玩啊？」P你個K，小米嚟嘅，說好的倫敦金呢？我一見小米這個名字，什麼mood也沒有了，索性不回。
雅典娜比藍色花火進取多了，數日後她繼續找話題：「你们香港人是不是都喜欢买蓝筹股收息呀？」我沉默。五日後雅典娜再問：「你们香港人是不是都喜欢买蓝筹股收息呀？」呵欠。上星期二，她終於換開場白：「雷军庆功宴放话让昔日的投资者赚一倍，你会听他的号召买进1810吗？」呢個moment，紅色沙漠忍不住爆了：「美女，我們香港人最喜歡炒倫敦金。金融公司老闆放話讓投資者賺一百倍，你會聽他的號召買進倫敦金嗎？」雅典娜答了聲「哦」，半晌才說「不碰这个」。對話就戛然而止。
說到這兒，不妨告訴大家一件事：我早已瀏覽雅典娜和藍色花火的相簿，是同一人。但我相信，跟我對話的是兩個人，他們完全沒為意兩個微信戶「共享」了同一女孩。騙徒也是職業，有點專業精神好不好？
相比之下，香港的倫敦金索女就專業得多。近日警方拘捕倫敦金騙徒，搜得一份工作指南，原來倫敦金索女有一套行騙理論，叫「身份推銷法」。她們飾演「普通女生」時，只談生活瑣事，先培養感情，再慢慢升級為網戀，還定期派發袒胸露腿的福利圖，決不會一開腔就叫你聽從雷軍號召。細閱新聞，我甚至懷疑陀地美女都是為「理想」而入行。上星期報載，有位巴打誤墮網戀圈套，一夜損失二百萬，但他原來有半億身家。索女若是求財，見老襯疊水，理應臨陣變節，收為己有，怎會殺雞取卵？難道倫敦金美女也像律政司司長一樣「因公忘私」？那位巴打有錢，想啪啪啪其實可以召妓，莫非為了愛？這對痴男傻女，只能用兩句詩形容：「索女生涯原是夢，狗公居處本無狼。」
順帶一提，近年騙案層出不窮，多數不了了之，近日警方何以能搗破倫敦金集團呢？也許因為損失最多的受害者，是大陸人。香港騙徒比大陸的專業很多，但最後還是「劣幣驅逐良幣」，這樣的結果令人哭笑不得，唯有吟詩一首：「你有胸城計，佢有美人西。寧買倫敦金，唔會抽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