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剛剛踏足社會的年輕人。如同家世普通、願意上進的所有社會新兵,她熾熱看着前方,暗自許諾定要把握機會、認真努力,不辜負多年所學,在世上謀到立足的天地。
輾轉幾次,她進入想去的公司,忐忑做手上功課,希望做得乾淨漂亮,為上司承認。這位上司也和很多懂得操控,哦,我是說激勵下屬的上司一樣,懂得說話的藝術。他最高的評價是「某某真是有做某工作的天份」。這話玄而又玄,好像蔡瀾讚家店「餅有餅味」,什麼也沒說,但又說了什麼,無法估摸。
年輕人每看到同仁被打上「有天份的」標籤,就焦慮——那我有天份嗎?她站在鏡前,只看到惴惴不安的眼,看不到天份顯靈。她兢兢業業做事,有天,她這組工作出錯,雖說不只是她的問題,可檢討會開到第二小時,所有矛盾都指向她。上司閉口不提曾經把關檢查,只悠悠嘆口氣,抱歉得說:「怪我太放心她,明知她沒有天份,卻沒能多檢查一道。」
金口一開就成定論。從此她走路矮一截,生怕露出沒有天份的蛛絲馬跡。做任何事都自我懷疑,不久,所有人連她自己都認為她應該辭職轉行。
之後,她去到力所能及的新行業。自我評價降到最低,她只為求生,不求讚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做到鬢角有白髮,職位人工也細水長流漸漸漲。是日招新,她被邀做面試官,同事問求職畢業生:「在某方面有何經驗體悟?」順道恭維她:「這方面某某女士天份極高,你且說給她聽。」
那年輕人戰戰兢兢講完,惶恐看她。她恍然半晌,回過神來,彷彿客套一般回應:「我哪有什麼天份,只是事情來了就努力去做,但求無過罷了。」年輕人似懂非懂,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