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別說了。你懂得,就夠了。」就這麼幾句,歎氣了。
全世界,忽然間,都安靜。
歎的那口氣有多深,視乎你思念的背影有多深。想擠熄一支煙,喝一口酒,壓下一陣細微的顫抖。眉不揚,眼不轉,自己知。遠方,更遠方,望向回不去的遠方。
「我最大的遺憾,是你的遺憾與我有關 」。好,到此,我決定了要愛上這首歌。陳奕迅,你好嘢。雲淡風輕,偏偏萬丈深淵。
兩個多月前的事了,也記不起上YouTube看了一條什麼短片,片後自動駁上了一個Eason的MV,順播了這歌叫《我們》。
輕輕的道來,重重的無奈。情歌,本該如此,有些是甜的,更多專打死穴,那兒必死打那兒,那兒半生不死更打那兒,死未。原來是電影《後來的我們》的插曲。我都不知道有這歌,更不知道有這戲。
愛上了一首歌,要死心眼地不停喪聽是我的習慣。聽,聽,聽。聽一次,被無奈侵襲多一次,很慘,很爽。有時,我很喜歡聽慘歌,讓自己無由來地感情用事一下,悽然一下,對抗一下社會的令人麻木。因為《我們》,我積極找《後來的我們》,原來是Netflix的出品(又是Netflix!),劉若英首次執導的長片,還未上映。由4月底,我等到它6月下旬在Netflix上架。
在錯的時候,遇上對的人;在對的時候,遇上錯的人。誰都離不開機會與命運的播弄。如果你夠幸運,人一生,總會遇上那個令你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的人。是幸運,不一定幸福。遇上還是錯過,不認不察,都豐富了自己和對方。可惜和攞命的是,對的人通常負責令人成長、覺醒、修成正果,用來提煉雙方,供之後另一個人遇上查收,執熱煎堆總有隻冷手。
《後來的我們》是前者,對先生和對小姐,相逢在錯的時間。井柏然和周冬雨都那麼可愛,可愛得近乎虛幻。那個北京、那種貧窮、那種價值觀,那種嘔心伸頭出車窗大叫要發達呀,有錢便有家呀,都美化了。周冬雨的角色,本來就是個有戶籍有點錢就可夫的女子,花紙包裝得美輪美奐的痛,美輪美奐的貧窮,美輪美奐的傷痕,不感人,至少不感動我。
想起韓寒寫過關於強國故事和電影:「搖臂升起就是宏大,亂着敘事就是新穎,剪碎成渣就是前衛,升格特寫就是細膩,喜劇片就是把臉貼到鏡頭上演戲,青春片就是騎自行車張開雙臂,無論拍什麼,預期都是五億」,見血。可以再加一句,愛情片就是把北京拍成紐約,用很多錢砌一種精美的貧窮,佈置小情人談破戀愛的缺憾浪漫,在樹林中拖手奔走,雪地上親熱擁吻。祇有騙子是真的地方,連愛情故事的無奈都不真實。拍什麼都票房大捷,那個角色還記得情真和純粹,落得矯情。
窮得沒錢交劏房租的人,沒一點窘、一點酸。《秋天的童話》中的船頭尺(因時常要度水而得名)窮得真實多、自卑多,愛得矛盾得多。本片有表面的吸引和浪漫,但故事太單薄,沒支線也差不多沒配角可言。
一直有一個大問號,好看的愛情電影去那裏了?多少年,《Love Story》、《亂世佳人》、《時光倒流70年》、《90男歡女愛》、《摘星奇緣》、《秋天的童話》,都可以令人風露立中宵,錐心一千年。對上一套經典港產/華語愛情電影是什麼?是不是自從合拍成風之後都少了真心,於是少了刻骨銘心。
「如果當時,你有勇氣就上了地鐵,我會跟你一輩子。」他錯過她,因為在最低潮時沒有勇氣承諾,沒有為愛革自己命的壯志。然後再遇上,兩個都單身,他富起來了,女的卻不願再和他在一起。為什麼?可能是劇情需要,便再人工化下一點無奈。可以那麼容易放棄?
撕心的掛念,身邊缺了一個人,穿了一個洞。我希望伴着你,做你的影子,或者,做你的狗,做你的狗的影子,總之一片別讓我離開你的痴心。捨得放手一次,怎願放手第二次?
一定有人被感動。我們太願意被感動,少少觸動便自己一塌胡塗地對號入座。這時代太多荷爾蒙文字,什麼都哭崩之過。是我們把自己感動得亂七八糟,還是電影真那麼迷人?面書都要求大家長期表演、娛賓。
什麼叫不矯情?「時代的車轟轟地往前開。我們坐在車上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驚心動魄。就可惜我們只顧忙着在一瞥即逝的店舖的櫥窗裏尋找我們自己的影子——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張愛玲的《流言》。
什麼叫感動?為對方而死未夠,能替對方的the one受死,像《雙城記》的Carton,還說靜靜代愛人的the one送命,"It is a far, far better thing that I do, than I have ever done;it is a far, far better rest that I go to than I have ever known",才是有水準的哭崩。
「後來的我們什麼都有了,卻沒了我們。」什麼都有了?其實有了什麼?窮得祇剩錢,什麼都有了,沒有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