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喜歡白面書生,看書劍第一眼就愛余魚同。喜歡修長的手指,淡如水的矜持。讀大學時最喜聽系主任的課,上海人講普通話有些文氣,而他本人長得又清雅,似年輕時的鄭少秋。那時去上他的古籍版本課,走前總和好友說我要去看楚留香了。
長大些在文化界工作,書生見了很多,大都彬彬有禮,也真有溫潤如玉的,但不知是否見得多了,就不稀奇,越發欣賞帶有江湖氣的草莽英雄。少年時同學中有個小城來的男生,生得方頭大耳,皮膚黑,身量不高,說話做事都直奔主題,但又早就熟悉社會,也不會得罪人。大多數人都在認真讀書,或是風花雪月,他這兩方面興趣都少,只想着如何立足在世上。畢業後,他去創業,屢創屢敗,把世間的苦頭吃了一遍。那時見到他只覺有無盡疲倦。我和他說工作中的不順心,他笑我年輕氣盛,愛爭一時痛快。我只覺不是一路人,收了話頭。
這些年遇見,倒認同他的觀點不少。此時他已略有小成,別人叫聲老師他也接着,我笑他拿大,他解釋謙卑容易被勢利眼看小,不卑不亢就好。
他還是那股氣,有錢起來吃穿用度也用好的,但絲毫不見精緻。老大不小肯定有熱心人介紹相親,他也去也談,不介意成敗。之前分手認識半年的女人,他說原因是不合適。我們說他外交官口氣,他認真解釋:「真合不來,誰委屈遷就最後都不會好,還是不要互相耽誤,看她也是大好女子,不應錯過好人。」眉眼間光明磊落,倒是我們猥瑣了。
最後結婚的女孩是他跑步時認識的,慈眉順目銀盤面頰,看了都說絕配。兩人一樣大方,牽手給我們作揖:「借你們吉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