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末陰差陽錯,破天荒參與了一個戶外音樂會,回想起來也覺不可思議。任職汽車公司的朋友,上週五傳來一條鏈結,邀我和內子出席新車宣傳活動。我點擊進去,匆匆看了一眼,只見Jane和Diana Wang邀請我們。朋友洋名並非Diana,但姓氏的確是Wang,我們想當然地以為,「Diana」一定是她在公司用的「藝名」,又以為活動是她搞的,需要人頭充撐場面,就答允出席。
黃昏抵達中環碼頭外的會場,找到友人時,我們還刻意戲稱她「Diana」,她也傻笑着回應。在舞台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聊天,忽然打鑼打鼓。我問發生什麼事,「Diana」說有表演,是Dear Jane、Diana Wang和方大同。我們忍不住問:「Diana Wang唔係你?」友人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表情,然後狂笑,頻呼「黐線」。Dear Jane和方大同,我總算聽過,Diana Wang真是不認識。後來司儀介紹,才知道她叫王詩安,是荷蘭出生的歌手,YouTube點擊率破六千萬,只能自歎孤陋寡聞。那晚的表演者,不是屬於我那一代的歌手,但聽下去都覺得不錯。
回家途中在想:什麼時候開始,我不再認識新歌手呢?最近英國有研究指,人過三十就不會聽新音樂,十五二十時喜愛的歌,則記得一生一世;中年以後即使聽歌,往往只是無休無止地loop年青時代的金曲。為什麼會這樣?人大了,為生活營營役役,「無絲竹之亂耳,有案牘之勞形」,自然沒時間精神緊貼潮流,此其一。其二,有研究稱聆聽舊歌時,腦中會分泌令人快樂的化學物,因為我們總是懷着愉快心情,期待歌曲高潮位的來臨──期待,就是一種快樂。想起英國十九世紀史家麥考萊(Lord Macaulay)一句話,談的是書,也適用於歌:「讀書之至樂者,莫過乎鴻文巨著,爛熟於心,猶將反復捧讀百遍。」(I have no pleasure from books which equals that of reading over for the hundredth time great productions which I almost know by heart)沉湎舊事,的確是快樂的,但青春的意義不在快樂。也許可反過來說:只要不拒絕新潮,你仍能幻想自己沒有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