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上,人煙稀疏。微風吹起垃圾,清道夫不慌不忙清理。
街角這家茶樓,比老父還要年長,這裏叉燒包最馳名,我懷疑廚師加了料。老父每朝例牌要一籠,就算豬流感肆虐亦如是。我們這些熟客仔是夥計至愛,毋須多問一句,放底茶水,完全不用招呼。
但原來,對上一次光顧,已是十年前的事。
我不認為自己是nostalgic的人,舊地重遊對我的感覺不大。所謂的老字號,其實不是食物保留到水準,只是面對昂貴租金和廉價競爭時有一定抵禦力。這裏裝潢沒多大變化,但原來飯腳變了,點心味道也會改變。
我已忘記最後一次幫襯時是坐哪位置、吃甚麼點心。但我永遠不會忘記誰與我同桌,也不會忘記之後為何不再幫襯。
當然,不是發現了叉燒包秘密。
「阿爸,我決定咗。」
「唔。」
「呢度距離我返工度太遠,不過我得閒會返嚟食吓飯,同你賭下馬仔。」
「唔。」
「得啦我應承你,一得閒就返嚟探你兩個啦。」
「唔。」
上環同上水,一字之差,原來可以相隔千里。但如果距離是彼此疏遠的藉口,我寧願選擇說我為份工豁了出去。
該死的樓價。該死的政府。該死的社會。
「你又話飲湯嘅?」
「第三場10號,有冇幫我買呀?」
「阿萍點呀最近,唔好拖人咁耐喎。」
「好啦,下星期記得返嚟攞信啦。」
聽人講,老人家長氣,是因為他後生時有太多說話未講。我未經歷老年,不能驗證。但我幾肯定,在香港地生活的,十居其九都會覺得老人家長氣。因為,你認定沒時間應付他們。
直至,你發現他們已沒時間跟你相處。
喃嘸佬專注進行破地獄,這刻我才發現母親蒼老了許多。或許這些年來,真的太疏忽了這個家。新屋對他們而言,已不再重要。
這年的父親節特別沉重。我無法想像,白頭人送黑頭人的感覺會是何等淒酸。
大概,跟沒有及時對父親說「我愛你」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