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文友李時宇來示,談到中共國學大師饒宗頤《維也納》一文,評為「紀述失實,文字平庸」。我因覓該文一讀,讀後頗覺評論太過厚道。
請先看《維也納》第一段:「這個音樂古都到處簇簇的森林綠葉,襯托着美麗的噴泉,正是音樂靈感孕育的溫牀,音樂大師莫札特便在這樣的環境下誕生。」按莫札特生於薩爾茲堡,不是一百八十多英里外的維也納;而「到處簇簇的森林綠葉」也未免古怪。這五十一字宜用四十六字改寫:「這個音樂古都處處林木,枝葉扶疏,掩映噴泉,更覺美不勝收,最宜孕育音樂靈感。莫札特便曾在這裏創作不朽樂章。」
饒宗頤又說:「目前,作為首都的維也納只有一百六十萬人,戰前亦不過二百萬。戰爭更替它減少了人口包袱的負擔。雖飽嘗滄桑,但高度的教育水平與合理的生活方式,反而爭取到『富裕』與『舒適』。我們躑躅於夏宮,憧憬着那在位六十八年的約瑟.法蘭西斯大帝,他曾發動第一次世界大戰。使人不禁發思古之幽情,要重溫一下近代史。」饒宗頤對近代史不只是「要重溫一下」。他應該好好細讀,更應多讀點聖賢書。
論史實,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奧地利只有一個法蘭西斯.約瑟夫皇帝(Emperor Franz Joseph),沒有一個約瑟.法蘭西斯大帝(Joseph Franz the Great)。而除了饒宗頤,沒有一位歷史學家會說這個奧地利皇帝「發動第一次世界大戰」:他最多只是觸發這場戰爭而已。
論戰爭,孔子有「刈百姓,危國家」之言,孟子有「糜爛其民」之歎,饒宗頤卻認為可「減少人口包袱的負擔」,甚至為殺人盈城而「發思古之幽情」。他讀的顯然不是聖賢書,而是毛語錄:「原子仗現在沒有經驗,不知要死多少,最好剩一半。」「我是不願死的,爭取活下去。」
論文字,「作為首都的維也納」、「高度的水平」等,無非現代漢語,不能算是中文。饒宗頤那一百二十四字,可用九十四字改寫,並寫得較有人性:「維也納是一國之都,目前也只有人口一百六十萬,比戰前二百萬還少。不過,由於教育發達,制度合宜,社會飽歷滄桑之後,又見富裕安樂。 我徜徉夏宮之中,想到法蘭西斯.約瑟夫皇帝:他在位六十八年,還觸發世界大戰。歷史重溫,令人浩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