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電影人這天問我:「為什麼香港的法官連道具鈔票和偽鈔都分不清楚?」我說,你聽過香港要大搞「創意工業」這回事嗎?他說聽過,但這個案子和「創意工業」有什麼關係呢?我說:「你不覺得將道具鈔票說成偽鈔,本身就是一種創意嗎?」墨西哥人腦子慢,瞪着眼,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開始慢慢開導他。我問他,你知道創意是什麼嗎?創意就是「憑空想像」、「無中生有」──這兩句,我當然是用西班牙文跟他講的──比如說,你跟我說那是道具鈔票,我卻「憑空想像」,想像你拿着它們去超級市場,你故意欺侮超市收銀員沒有見過道具鈔票,假鈔真使,最後得逞。你未必這麼做,我卻可以這麼想,這樣不是很有創意嗎?「無中生有」也是這樣,就是你未必有這個想法,但我用創意說你有了,你就有了。運用創意的,就是上帝。創作人,不是都想憑着創意來做作品的上帝嗎?
所以,香港的電影人也不用因此而惶惶不可終日,應該視這一宗案子為香港創意工業的啟發,也是對大眾創意想像的教育,如果正宗「道具鈔票」案子早四十年發生,香港的電影人和觀眾一早得到教育啟發,吳宇森當年拍《英雄本色》周潤發用鈔票點煙那個鏡頭,就會只要發哥做一個拿鈔票的手勢,然後直接用火把發哥的手點着,觀眾憑空想像,無中生有,就在火焰中看見一張鈔票!還要什麼勞什子道具鈔票呢?沒有道具鈔票,就沒有「窩藏」,沒有「窩藏」,也就不會被警察發現「偽鈔」。你說,電影人是不是在擔心自己犯王法之前,先檢討一下為什麼不一早響應政府的「創意號召」?等學乖了,以後拍戲,戲中人出門只帶手機,劫匪只劫「支付寶」,一張鈔票看不見,「創意工業」就安枕無憂了。聽到這裏,墨西哥電影人已經喝了兩大杯「瑪格麗特」,作明白狀,給我熱烈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