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劍橋大學英文系教授來辦講座,主題大概是說人性與節制,尤其是一群人一起有節制地不做一件事情。譬如很多宗教裏常見的封齋,嬉皮士文化裏的不修邊幅(不花時間和力氣美化自己的形象),絕食,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等等等等。
教授旁徵博引,從生物學的鳥叫到緬甸1970年代的抗爭無所不知。不過年輕的博士們也不差,大家非常有禮貌舉出一個個反證,有人問節制是否也是出自無奈(譬如東亞最近無力消費的草食男和佛系青年──沒錯啦,問的人是我),有人問節制是否意味着特權(你要有肉糜才可以選擇不食肉糜),有人問節制是否導致不作為──香港世代之爭無疑是很好的例子,勇武與和理非非的博弈,這一代的窮途末路和黃金一代的左右逢源,種種代溝衝突某程度上也是對於前輩的不爭的氣憤。
教授成名多年,處變不驚,只說他的關注點在於指出人類的這個性質,又說他是樂觀主義者,常常看到節制的好處,比如不消耗太多資源保護環境,不佔領太多土地引發戰爭。英國人講話繞來繞去,都是套路,時不時丟個自嘲的笑話解圍:「如果我說服不了你,我也沒辦法呀。」抑或是「作為學者我做好研究就好,政治不是我的菜,不然我就去從政啦。」
不幸是在座大部分是德國人,大家信奉另一套:「be polite, but be persistent」,所謂彬彬有禮的固執。學生老師拿出一個例子又一個例子不住問節制真的好嗎,所有的節制都是好的嗎?這種張力着實好玩,但也許側面說明節制真是特權,對於功成名就者而言,退後一步,海闊天空沒有錯;可是對於普遍失落的千禧世代,總是後退,可能只會跌落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