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二十一世紀最新的身份,是安樂死支持者,你未必有勇氣翻閱《雪花飄落之前》,拍硬檔陪她上痛苦的最後一課,但肯定風聞繼子繼女和她怵目驚心的拉鋸戰,認真思考去律師樓立平安紙的必要。在親親切切阿姨前阿姨後的電視迷眼中,她是賦予《還珠格格》生命的女神,「賤人就是矯情」膾炙bitch口,普及文化軟勢力不動聲色反攻大陸,沒有她的慧眼,趙薇和林心如的歷史都要改寫。六十開外的電影觀眾,則永遠感激她義無反顧提攜二秦二林,慢鏡頭裏的愛人不被愛硬碰被愛不愛人,俊男美女離離合合,因文藝之名暗暗推廣顏值至上的哲理。再之前,一本又一本的流行小說,點燃起普通讀者對文字的興致,我很記得十四歲生日禮物是媽媽送的《幾度夕陽紅》和美珍香豬肉乾,一個下午一個晚上兩者都啃得乾乾淨淨,尚未遇上終極老師張愛玲,已經迷迷糊糊買了四百字原稿紙初試啼聲。
比較少人留意的,是填詞人瓊瑤,介於陳蝶衣和林夕之間的六十年代末,有那麼一枝妙筆,串連起情人的眼淚和少女的祈禱。第一次在電影院聽到《船》主題曲,單單驚艷二字可以形容,飾演唐可欣的何莉莉還沒有化好妝進入角色,先挺身為方逸華暖場,不慍不火的唸白,氣質有點接近進念舞台劇《半生緣》擔任旁白的張艾嘉:「有一條小小的船,飄泊過東南西北,西北東南,盛載了多少憧憬,多少夢幻……」旭日初升,可能性千千萬,然而不過三分鐘左右,便滄桑宣告「她已疲倦,她已顢頇,憧憬已渺,夢兒已殘」,濃縮的人生前後呼應,也只好算圓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