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一件鐵銹紅的凱士米毛衣送到韓國女子的洗衣店,她把毛衣接過去一看,用國語說道:「已經有小洞了,還好看不出來,還可以穿。」我順便就護理衣服的事情向她請教。她說衣服第一要乾淨;沾染了汗氣和食物一定要立即清洗,不然的話就招惹飛蟲和滋生細菌。有一種極細的蟲,專吃凱士米羊毛,因為夠柔軟。穿過的衣服如果不能立即清洗,也不要和乾淨的衣服放在一起。驅除飛蛾,只有用樟腦才夠強力,其他的什麼香木根本發揮不了作用。樟腦半年便要加添一次。還好我不怕樟腦的氣味,雖然說對健康有影響,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世事總難兩全;有得便有失。要殺細菌飛蛾,自己也得陪着受到一些損害。怕不了那麼多。她說床單被套也噴酒精,可以驅蟲。我家裏保持得很清潔,但是在炎夏還是偶然會在浴室的牆角落看到潛伏不動的百足在白瓷磚上乘涼。萬一在睡房出現,那就更加嚇得魂不附體。看來我也可以試試噴酒精。她說酒精很快便揮發掉水份,並不用擔心會把床單被套弄濕。
我乾脆再追問她家中可有米蛾,她說有。對付的方法是去墨西哥雜貨店買那種細長的辣椒乾,用紙袋包好放在米缸內。我從善如流去買了回家,改用透氣的茶包袋將辣椒乾放進去,相信效果會比紙袋更勝一籌。我試過用網上的建議把蒜頭放在米缸內驅米蛾,那裏知道米蛾的幼蟲開玩笑似的就躲在蒜瓣之間。韓國女子笑道當然不會生效,因為蒜頭還是含有水份,適宜幼蟲生存。的確如此。在米蛾成災的日子裏,我曾經在沙漏水缸的一個角落裏發現了白米也似的米蛾幼蟲,一物如古,蠕蠕而動。又一次半夜裏去廚房喝水,只見大理石台面上有一片花生衣在微微飄動;我心想哪裏來的風風?再定睛細看,原來是一雙正在交尾的米蛾。我想到這昆蟲給我製造的種種麻煩和破壞,怒由心生,也顧不得有傷天和,立即用紙巾中斷了牠倆的夏日歡愉,將之結果歸案。
韓國女子是基督徒,於是我在她那裏得到這許多驅蟲良方之後,還是不懷好意地故意問着她:「上帝為何創造這許多飛蛾害蟲?」她先是一愣,然後笑道:「沒有飛蛾我的洗衣店可開不成了。」這回答叫我想起來有位記者曾經追問德蘭修女:「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窮人,你們又將如何?」德蘭修女頭也不回,也沒有放慢腳步,只笑着邊走邊說:「那麼咱們可就要失業了。」
有人問馬丁路德:「上帝不是無始無終的麼?那祂在創造天地之前又在幹什麼?」馬丁路德回答說:「祂在把籐條割下,去抽打問這種問題的人。」不要花費時間和精神去問沒有答案的問題。面對困難,想辦法去解決便是。人生在世歸根究底還只不過是一場無事煩惱;如果一旦真的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不見,人生也不成為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