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生最近一篇散文中提起他所見過的,曾經歷過文革災難的前輩作家之中,復出後眉宇間依然有一種「勢能」,這勢能兩個字可圈可點,文雅含蓄得盡在不言中。
的確如此,一個人的臉上不可能透露不出那人曾經歷過的滄桑苦難。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顏面寫得出太多文字表達不出的,見到的有不同的解讀,所謂有故事的面孔。以前,見過的中國成名作家,臉上的「勢能」有如紅色娘子軍,難以言說,卻是很像一回事,香港芸芸女強人之中再叻、再成功的也顯示不出這氣勢,何況還能言善道足以引人入勝,說的比寫的入木三分,像我這樣住久了香港,養成了自由散漫,胸無大志的女子,說真的,若不小心碰到了,除了彼此都覺冇癮,僵得半句話也嫌多,還落人口實,必定產生出壞印象,再說一向是平生慣得無拘儉,獨來獨往的,客套話也欠奉,久仰什麼的說不出口,自然不會攞苦來辛,然而,好在所遇的也不算是真正的大家。孔捷生筆下的沈從文大家,便是一位纖塵不染;從民國穿越而來的古樸文化人,他與世無爭,沉醉在自己的空靈典雅書本文字境界,對世界真的已沒有什麼可說的;要有多大的學問與修養才能走到叫人一見會自慚形穢的層次?
眉宇間的勢能不算什麼,就像黑道混久的眉宇間的肅殺之氣, 商場打滾久了,一臉銅臭氣,這些是一身名牌行頭再無懈可擊也會露餡的那種勢能,而久在芝蘭之室,書讀萬卷走出來的書卷氣,這些都是自然流露、半點不由人,也作假不得的高貴品質,特別令人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