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滌生的《獅吼記》 - 古德明

唐滌生的《獅吼記》 - 古德明

粵劇名家唐滌生所撰《獅吼記》,寫北宋朝臣陳季常欲納妾,遭妻子柳玉娥責罰,天子不滿柳氏妬悍,要她改過,否則喝砒霜,柳氏一口就把砒霜喝下,幸而皇后暗中以「白醋換了砒霜」,柳氏因得不死,喜劇收場。這齣戲最初由任劍輝、白雪仙主演,流傳頗廣,但觀眾假如以為「喫醋」一詞出自柳玉娥故事,那就錯了。
其實陳季常是個居士,自稱龍丘先生,沒有做過官,卻的確有悍妻柳氏。蘇東坡曾作詩戲陳:「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柱杖落手心茫然。」《容齋三筆》卷三記錄了這首詩,還說「河東獅子,指柳氏也」。
唐滌生筆下柳玉娥「喝砒霜」的情節,應是取《隋唐嘉話》卷中一段傳說:唐太宗欲賜房玄齡美人,房玄齡卻怕妻子盧氏妬悍,屢辭不受,太宗召見盧氏,問她寧不妬而生,還是寧妬而死,盧氏說:「妾寧妬而死。」太宗即下令取酒,告訴盧氏:「若然,可飲此酖。」盧氏略不遲疑,舉杯便盡,但酒中當然無毒。太宗事後說:「我尚畏見,何況於玄齡!」這傳說也見於《朝野僉載》卷三,只是男主角變做兵部尚書任瓌,女主角變做柳氏。這兩個故事,真假難辨,而且都沒有「白醋換砒霜」之說。唐滌生改寫明朝汪廷訥的《獅吼記》,雜入唐人的妬婦飲酖故事,劇情固然更加精彩,但戲曲影響深遠,世人不察,往往以偽為真,不可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