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兩個願望:一,在城市東部買一套三睡房的公寓,一間改做書房、一間改做客房。雖然他沒有真的朋友,但留有一丁點希望,會遇到俠義小說裏的那種好漢。好漢途經這裏,可以小住,每晚不醉不休,講心窩裏的話;二,在城市西部買一套公寓給母親住,要精緻裝修,從防盜門到洗碗機一切都要最好配置。
這個城市向來寸土寸金,他離買其中任何一套都差十萬八千里。願望繼而演化成焦慮,因無論他做什麼都很難接近這夢想,有時他夢到學習游水,瞄定水中央安全島,然後鼓足氣,用力划動雙腳,直到精疲力竭抬頭再看,絲毫沒有接近目標。
因這夢想,他前後失去三個女友,倒不是女人嫌棄他窮酸,只是不買到兩套公寓前他自覺沒有資格做任何承諾。一切都是假的,是過眼雲煙,在公寓之前。
也許只有母親才相信他能做到,這並沒讓他感到欣慰。他羨慕生來就有三間卧室的同輩,隱隱約約埋怨父母年輕時不夠努力,老了又沒有社會智慧給他鋪路指路。這些不孝的話他不敢說,母親的脾氣不好,動輒爆炸,何必惹她。她青春喪偶,心血都花在兒子身上,寄予極大期望可總被辜負,到今天她也還是一個平凡男人的母親。
「你為什麼不只買一套公寓,把你母親接去住在客房。」前度曾有的疑問,他解釋不清。那間客房他要留給素未謀面的知己,一張模糊的面孔。哪怕遇不到,空房間也給人以期望。而母親,他真的需要那座可以彌補愧疚的精緻公寓,讓她悠閒生活,也許她不再事事生氣,享受一下有滋味的生活。退一萬步她還是一如既往,那也沒關係,他可以躲進他的小樓,和終於等到的知己喝酒解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