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說,考DSE中文閱讀理解,須揣摩上意,以試官預期的答案作答,才能獵取高分。我從前考會考也這樣想,人在試場,心不由己,只好將雞精書內容搬字過紙,談杜甫必定「憂國憂民」,言蘇軾例牌「豪放豁達」,那副機械性口吻,比得上今天親共人士聲稱要捍衛「一國兩制」。但中文真的不是這樣讀,更不該這樣考。
不知道何時開始,中文科文學比例越溝越淡,文學和語言彷彿河水不犯井水。以廣東話為母語的學生,也要考中文聆聽和口語,用意何在?如今年DSE有一條小組討論題:「以下哪一個地鐵站名(旺角、黃大仙、迪士尼)最能呈現香港特色?試達成共識。」坦白說,我真的不懂如何討論。什麼「香港特色」?認真的話,單是「香港特色」四字的定義,已足夠寫一本書了;若連「香港特色」是什麼也不清不楚,討論站名有何意義?最荒謬是「試達成共識」。聞說某組考生講黃大仙,有人為求達成共識,竟無厘頭說「我突然省起我姓黃」!無法跟組員達致共識,是否代表說話能力有問題呢?進一步問:說話能力有問題,等於中文水平低?漢代文豪揚雄出名口吃,不擅詞令,難道表示他中文差?
讀書識字,所為何事,其實大家心知肚明。搵食啫,邊個得閒同你吟詩作對。考中文,說穿了很簡單,就是考你服從上級、圓滑處事、話頭省尾的能力,由97前到今天,這個「潛課程」從未改變,只是學生長大後服從的對象,逐漸由商業機構變成偉大的黨而已。真正的文學教育並非不可行,而是很可能「危害社會」。賞析文學,我認為需要六個條件:熱情的想像、冷靜的推敲、紮實的知識、靈巧的視角、細膩的感性、獨立的思考。具備這六種條件,差不多就是莊子所謂「御六氣之辨,以游無窮」的逍遙境界了。下面的人逍遙,上面的人就要食蕉,教育的本質,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