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特朗普一向給予外界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印象。最近，這位狂人總統在社交媒體連環炮轟，指亞馬遜沒有向各州政府繳交銷售稅，又指這家網絡零售商利用聯邦政府的郵遞服務派送貨件，是借剝削公共資源謀取私利。亞馬遜的股價受消息影響，一星期內蒸發近一成市值。
當然，上市公司股價表現，可以受許多不同因素影響，硬要說特朗普的幾句宣言便可以左右市場動向，可能過份簡化。不過話說回頭，特朗普好像是難以捉摸的取態，其實也不是空穴來風。事實上，在選舉期間，特朗普早已將亞馬遜認定為攻擊對象，今次舊調重彈，只是貫徹他的選舉承諾，不值得大驚小怪。
美國不少評論指出，亞馬遜在過去十多年間，顛覆了美國的零售業生態環境，不少傳統連鎖式零售店被殺個片甲不留。特朗普的政治主張，說到底就是要令美國重回舊經濟曾幾何時的黃金時代；亞馬遜的原罪，不只是徹底改變了零售業生態，在亞馬遜上的商販亦有不少貨物是從中國大陸直送美國。美國有不少中、小型生產商，其實被廉價貨品衝擊得喘不過氣，而這些人正好是特朗普的票源，所以說狂人總統不按常理出牌，其實只是因為看不穿背後的政治計算。
不過，正如美國政壇的老生常談：「所有政治都是地區政治（all politics is local）。」貿易政治，亦應作如是觀。亞馬遜是近年的股王，投機者至愛，特朗普如此這般令一眾投機者大失預算，恐怕會迫使更多共和黨人在今年的中期選舉前跟他劃清界線，也令共和黨處於一個尷尬非常的困局。
特朗普對亞馬遜的攻勢，只是貿易政治佈局的其中一着。更大膽的博弈，其實是較早前對進口鋁材鋼材徵收的關稅。明眼人都知，關稅針對的是中國，所以中國最近亦宣佈實施報復行動，取消美國出口的128種商品的關稅豁免。消息傳出後，美國幾大指數應聲暴跌；當然，也有人認為，美股其實早在年初見頂，今次只是借勢調整。
作為貿易戰武器，關稅像武俠小說中的「七傷拳」。選民見到物價上漲，只會將怨氣發洩在商家身上，但是失去生意和工作的人，卻會支持聲稱可以代他們出頭的政客。中美貿易戰，表面上是特朗普個人的政治主張，但任何一個對美國經濟稍有研究的人都知，美國的貿赤問題非一日之寒，而貿易逆差都是透過資本賬調整得到平衡。簡而言之，賺取到美元的出口國，最終不是投資到美國，就是將持有的美元換成美國政府發行的國債；美國消費者以出口債券換來便宜的商品，代價就是美元發行量不斷膨脹，而貨幣購買力則長期貶值。
只求泡沫不在任期內爆破
選舉時，特朗普不只一次提出要將中國列為貨幣操控國，他亦指自己是個會討價還價的商人。所以有理由相信，關稅只是表面上的籌碼，實際上特朗普要跟中國談判的，是在未來的日子，如何令人民幣繼續維持強勢，尤其是當聯儲局在縮表而美元又有上升壓力的同時，要令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控制在某個可接受的水平，從而保持資本流向，減低美國金融市場硬着陸的機會。當然，這只是想當然而己。美國金融市場經歷了多年的資產價格膨脹，泡沫也不可以單憑中國資金支撐下去。特朗普唯一希望的，就是泡沫不會在這屆任期內爆破。
另一邊廂，中國大陸其實也希望人民幣在國際市場維持強勢，但大前提是從貿易賺取得到的盈利，可以投資在國債以外其他更有戰略價值的項目。近年歐美各國屢次以國家安全為由否決中資收購企業的決定。相信要是中美回到談判桌上，這個題目將會是重中之重。
李兆富
公共政策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