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接觸到電子遊戲,我就幻想人生也有存檔讀檔的功能。
13歲時,希望倒帶回去兩年前,勸母親不要做她根本不擅長的生意,那樣家裏會寬裕很多;18歲想重回填報大學專業時,選個排名不是最高但專精一隅的外國語大學;再年長些,每次分手又想去到一兩月前,把裂痕消滅在襁褓中,差不多走出失戀了,則貪心要一夜回到初見前,根本不必走這遭。轉過幾份工,又自省是否當日忍一時,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但在時光機未發明之前,我仍是時間麾下的小兵,醒着夢着,都在不可逆轉地繼續走。只是有時失眠,還是會意淫,如果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沒說那些話,沒做那個決定,我也許今日會更快樂。然後在些許懊悔中,終於睡去。
這日和多年未見的舊同事喝咖啡,聽她講辦公室的人與事。因為她的好口才,我有點靈魂出竅,彷彿輕輕飄起來浮在半空中,鳥視那久違的格子間。那麼多年過去了,每個人都還是他們自己,只是勤勉的更勤勉,凶惡的更凶惡。時間把這間辦公室養成一頭小獸,他們就是這獸的眼、鼻、手與足,嵌入彼此,依賴也排斥,總歸是一體。
我很多次想像過如果當年懂得用通達或忍耐來面對那間複雜的辦公室。畢竟,多做幾份工,每個年輕人都會知道美好的工作只存在於公司網頁的自我宣傳裏,都知道同事和老闆也不過是人一個。但今日聽她講起來,我依然會生氣不平,繼而推己及人,聯想坐在格子間裏的是沒有走的我。這時才要接受另一個不變的變量,我本人並沒有隨着年齡的增長,變得成熟,還要更加自大和任性。
也許時間最終能改變的,是讓人能夠看清和接受自己,這未嘗不是一種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