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共是一種精神病 - 馮睎乾

恐共是一種精神病 - 馮睎乾

日前讀余英時專訪,其中一句話深有同感,他認為香港已沒有政治的自主,但港人在思想、生活和文化上仍可保持自由,寄語我們要盡量躲開控制,不管用什麼方式,總之不要讓共產黨如願以償。
關鍵在一個「躲」字。
躲藏的意義,不是投降,是守護。躲藏並非指對世事不聞不問,而是指你面對現實的心態,應該像庖丁解牛,避開筋肉糾結的位置,「以無厚入有閒」,才能恢恢乎游刃有餘。據紀曉嵐說,李金梁──張子強級數的清朝大盜──曾披露怎樣判斷敵人的戰鬥力:「凡夜至人家,聞聲而嗽者,怯也,可攻也;聞聲而啟戶以待者,怯而示勇也,亦可攻也;寂然無聲,莫測動靜,此必勍敵,攻之,十恒七八敗。」以上心得不妨用一句口訣表示:虛張聲勢,多數好廢;呆若木雞,敵人冇計。
當然我們要區分木雞和豬。木雞,出自《莊子》(參見拙文〈一拳超人的秘密〉),對敵人沒反應,因為牠強大,不將敵人放在眼內;豬則從未看見敵人,更不知道會被宰。從某個角度看,木雞和豬是幸福的,最不幸是人,時時刻刻心驚膽戰。
余英時也說,港人不該對大學校長有期望,大意是:除非他們不做校長,否則一定要服從政府。這看法讓我想起李卓敏。七十年代,余教授在香港中文大學擔任副校長,當然認識校長李卓敏。1974年大陸發動批孔運動,李卓敏居然害怕得把準備豎在中大校園的孔子銅像,漏夜藏入地庫。這件軼事,見於資深報人李勇在1975年寫的《萬人日報》專欄,現收錄於文集《台北.香港.紐約》。
書中還有篇〈恐共是一種精神病〉,說有些人怕共產黨怕得失常,如默片小生文逸民,病發時大叫「共產黨要來抓我」,不管高樓或水池,都不顧一切想跳下去,又有位從大陸逃出來的《明報》編輯,晚上不敢回家,因為一獨處室內,恍惚間就以為身在共黨控制的監獄,無法安寢。李勇這本已泛黃的舊書,紀錄了七十年代香港很多恐共媚共實況,2018年讀來,居然毫不過時,令人感慨。那時香港尚未「解放」,為什麼也有人媚共呢?李勇說他們其實是擔心香港「淪陷」,故未雨綢繆,事先討好中共,希望將來有一線生機。今天,最可怕的事已發生了廿年,香港還未有人衝上天台,叫一聲「鳴呀,點解係我」就跳落去,實在要畀啲掌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