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龍的白馬非馬論,可否引伸到如下的邏輯思維:白色的謊言並非謊言?
白宮的通訊主任賀希絲(Hope Hicks)在接受眾議院情報委員會長達九小時的盤問之後,在翌日遞交辭呈。一般認為導火綫是賀希絲在作證供之際曾經說過:自己雖然在通俄門這事件上頭從來沒有說過假話,卻會偶然因為需要而替特朗普撒白色謊言。聞說特朗普獲悉之後暴跳如雷,把個賀美人數落得梨花帶雨,下堂而去。
賀希絲事前早已收到白宮指示,對許多關鍵問題拒絕回應,而且在作出承認撒謊的供詞之前,曾經和她的代表律師商量了二十分鐘。可能那位蠶蟲師爺認為白色的謊言無傷大雅,算不上是謊言,不外是總統躲起來吃快餐看電視卻推說他正在開會之類,但招無妨,誰想竟又引起軒然大波,皆因身為通訊主任,是強國元首和外界的主要溝通管道,竟然撒謊;姑勿論撒的黑謊還是白謊,全部茲事體大,影響深遠。身處大眾傳媒這公議法庭,面對的評議裁決以常識為依歸。公孫龍的白馬非馬論,乃是語義上的命題,通俗的說法即是捉字蝨;正式法律遊戲的勝負,還得看捉字蝨的技巧。然而常識告訴我們,如果白馬不是馬,白謊不是謊,如此類推下去,白菜也不能算是菜,那白人也不能算是人了。故此賀希絲的白色謊言供詞一出,傳媒譁然,雞乸大字標題曰:白宮通訊主任賀希絲承認撒謊。
雖然說是白謊,白謊也有多種。一般指的是無關重要的善意謊言,例如說,對着老人說他看來年輕,被得罪了還笑說沒關係。也有比較嚴重的,例如說,對有心臟病的親人否認噩耗,甚至於是孔子的父為子隱,子為父隱。更有一種屬於道義上的超白謊言,例如說,二次世界大戰時期,有法國神父冒着生命危險,替猶太男孩隱瞞身份,收容在學校,逃避納粹黨的迫害和屠殺。賀希絲心目中的白色謊言,勉強算是屬於出於善意的謊言,目的是保護她的波士,對主子效忠,但是她更為重要的任務是對人民盡責,因此一般傳媒對她並不同情,更何況她還有撒過並非白色謊言的紀錄在案:前些時白宮幕僚秘書波特(Rob Porter)傳出虐妻醜聞之後,白宮發出官方聲明,替他掩飾辯護;據傳媒報導,賀希絲身為波特的密友,卻不避忌徇私的嫌疑,參與草擬聲明的原稿。
且慢說特朗普才智不足,他畢竟是個走慣公海的老江湖,長年和扭計祖宗為伍,視打官司為家常薯條漢堡,因此深明此道:謊不怕說,絕不可認。依據他的邏輯,不論什麼事,既然當事人自己都沒有承認,亦即是沒有發生過。咱們鄧小平的白貓黑貓論,經過他的活學活用,可以變成這樣:不管是白謊黑謊,只要不認,就不算是說謊。而他從競選到上任至今,所創作的另類真相,彩色繽紛,叫人目不暇給,雖然早已有專家耐心收集,且列成一直在增添的小木偶長表,卻又豈是一個白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