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跟朋友去了南生圍，該處與我兒時去的時候變化很大，滄海桑田，昔日的魚塘沒有了，只餘叢叢蘆葦，幸好還留下了兩旁桉樹的步道。」
近年，朋友在短訊中總隱含幾分連她自己也不大覺察的唏噓。又豈止一個朋友如是。是莫名的鬱結。不要告訴我那是佔中的後遺症。只有腦殘又吃錯藥的人才會這樣子嚼爛舌頭。
香港近年的報章雜誌以至YouTube等等，屢現懷舊的照片文字；張國榮再現身螢屏，梅艷芳猶未被劉培基着色，那一夜的許志安似比張學友劉德華更拼命。舞台似乎縮水，燈光似乎缺缺。當年台下的紅男綠女今夕剩餘多少？
「獅子山下」驀地在我掌心迴響，不知身在何方的老友不知在東在西遙遙問哪來的羅文；循嘹亮的粵腔我細瞧手機小屏。石板街上的女人背向淪陷時期內設憲兵部的中央市塲，撐步登階的倩影恍惚已在當年預見背後的龐然大物將會被爛尾月娥渾然忘卻，將會半死不活陰乾公帑十多年。哎哎不死不活不知今夕是何年。
電車路軌上的電車如常運作。黎熾明先生所造的纖型電車曳着身子過，細小的警員比真警察更有人氣。我獨愛馬路轉角處那業已關門大吉的商鋪，閉牢的門板上高高低低散貼着好幾張標紙，紙角隱動見微風。幻幻然我回法國鄉居，橫卧壁爐中央的厚重木頭上放置香港一隅，茶樓、藥材鋪、高懸大押招牌的押店、還有，舊時理髮的椅子可高可低可旋轉……黎熾明先生的細緻手工雖然引發我無邊聯想。可是我當日對着壁爐想「唐．吉訶德」，其時我手中沒有楊絳的譯本。自圖書館捧出的巨冊未看完又捧回。改編的電影才夠我消化。戲院出來回到家，對着壁爐翩然聞戲中歌吟，思量流浪詩人塞萬提斯的老馬該拴在哪角落，可轉動的風車又在哪兒轉動，禁不住哼唱起電影中那首歌那令人鼓舞的詞句：to 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
夢想 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戰勝 不可能戰勝的敵人
忍受 不可能忍受的悲哀
奔往 勇者不敢前往的所在
糾正 不能糾正的錯誤
去愛 自遠處純潔貞節地愛
嘗試 在雙手疲憊的當兒
攀登 不可能攀登的星辰
我如是探求 求追星於左右
夢想 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攀登
嘗試攀登
不可能攀登的星辰
（隔星期六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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