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生在額角的巴黎高竇貓,對歐美二線舞團興趣不高,而且俄國文學名著從來不是我的一杯(或一樽)伏特加,所以香港藝術節挑了蘇黎世芭蕾舞團的《安娜卡列妮娜》打頭陣,適逢其會食得唔嘥,也只敢帶着無可無不可心情進場。想不到才跳了十分鐘,我已經即刻被融化,嘴巴罔顧儀態張成O形,暗暗喝采頻頻驚讚:佈景服裝華美漂亮,音樂音響緊湊合身,情文並茂條理分明,舞者牡丹綠葉各得其所,統統令人喜出望外。一千頁托爾斯泰,當然不可能在兩小時內字字珠璣,但三對鴛鴦穿來插往,居然交織出有紋有路的起承轉合,新編敍事芭蕾可以去到這種流暢精雅程度,近年真的絕無僅有──別以為講故事是易過借火的小兒科遊戲,任何人都能勝任,你不信六月去看看艾甘漢為英國國家芭蕾舞團排的《吉賽爾》,第二幕的純舞蹈有多凌厲精奇,第一幕的劇情交代就有多口齒不清。
你說我隔山打牛都係咁話,這才是有良心有創意的名著改編,在既定框框推陳出新,企圖為景仰的文學作品注入個人詮釋,讓觀眾以另一種方式閱讀蒸發在空氣中的文字。重金禮聘一流編舞家指導毫無根基的演員行行企企,充其量等於踏上時裝天橋擺甫士吧,枉擔着舞蹈劇場名字跑跑大中華和東南亞碼頭不成問題,講到飛越國際舞台,哈哈哈,人家可不是任你舞的瘋人院。同樣是借,借東風和借荊州本來就是兩碼子事,一個時來風送,一個有去無回,然而不論A餐B餐,都總算吸收了原著養料,最怕搬神弄鬼式的所謂改編,擺到明空城計啊老友,營養價值完全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