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末大狀劉兄說他的朋友冼麗婷要專程去普林斯頓訪問余英時先生。今年余先生八十八米壽,現在劉兄是上過電視的著名藏書家,他說托了冼小姐帶上現在已難得一求的Trade and Expansion in Han China(1967),千里求余先生題簽,問我有什麼要帶的。我不敢勞動冼女士更不敢打擾余先生,但記得不久前嚴家其去看余先生後寫的文章,有一段印象很深,他說余先生的著作充滿理性,但為人真摯熱情。令他感到了人性的湧動和關懷。他說了兩個小例子,那年蘇曉康一家出車禍後,余太太每週兩次坐火車再轉計程車到醫院看望傅莉。另一例是維珍尼亞州有一烤鴨店老闆,也是歷史學家,很敬仰余先生,偶爾請人把剛做好的烤鴨跨州送到普林斯頓。余先生過去是不會接受這種饋贈的,現在年近九十,對這種人情也欣然接受了。所以我跟劉兄說,冼小姐若能帶一隻一樂燒鵝,讓人在北美冰天雪地的余先生一嘗香港口福,那該多好啊,連陸羽鄭經理都說一樂燒鵝比鏞記好,快趕上陸羽了。
余先生生日,出版社特製真皮裝幀版《中國文化史通釋》誌喜,兩岸讀書界慶祝者更多不勝數,大陸網上推送了各種各樣「余先生生日快樂」專文,蔚為可觀。大陸這幾年不讓印行余先生的著作了,以前印的也不讓發行,讀者只好各出奇謀想盡辦法,借慶生而轉發新文舊作,蔚為奇觀。比如一個叫修和書院的,轉發了余先生在一九七四年的訪談〈學術何以必須自由〉,顯然借以諷世,為時下而發。無奈而遺憾的是,四十多年後轉發這樣一篇談學術自由和出版自由的文章,在大陸還要因「技術原因」做了多處的刪節。但我們都看到了:余先生的學術研究縱橫三千年中國思想史,既是一位追求純粹的學人,又以史學家的敏銳透射着現實。
不知是不是因為冼小姐帶上了香港的祝福,今天很意外收到余先生的傳真,余先生說:「又寫了一首舊詩(一九七八年在大陸時寫的),成一條幅,以誌與兄之文字因緣,托冼麗婷明日帶回香港。」余先生七八年大陸之行寫過三首舊詩,我猜這回他抄錄的應該是這一首:「一彎殘月渡流沙,訪古歸來興倍賒。留得鄉音皤卻鬢,不知何處是吾家。」感激不及,在此遙祝余先生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