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丟了我 - 楊靜

手機丟了我 - 楊靜

火車途中遇到一群半醉的女孩,亞麻色頭髮那個穿一身巴伐利亞民族連衣裙,即是那種束腰村姑婦,圍裙上寫着「準新娘」。本地風俗,新娘在婚禮前賣點不值錢的小玩意,求個好彩頭。於是我用一歐羅買了幸運餅乾,字條上的感歎號極扎眼:「這週還不錯,但是你要小心!」
讀畢差點轉信幸運餅乾教,可惜警告來得馬後炮了些:週末我把錢包、手機輪番丟個遍。幸運是遇到好心人相助,失物都被找回來。但還是過了兩天與世隔絕的日子——沒錢、沒data,只好帶本書去圖書館打坐,兩天讀了兩本理論書,且是從頭到尾細細嚼,破了近年個人紀錄。
第一天讀書手總是癢,尤其是拇指,不知放在哪裏好。眼睛每掃過新概念、新術語,就忍不住想劃開手機上網查;又或是想看看在facebook上最後一條post有沒有人回應。到下午我終於認命,把特別想要紀錄和查找的東西寫在筆記簿上,留待之後有網絡時查。離開圖書館的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乘了一年的巴士幾點到站,於是又在冷風裏看20頁書。那感覺有點懷舊,隱約回到前智能電話時代,一邊走路一邊看武俠小說的青春期。
兩天的時間我記住不少訊息,亦發現我其實不如自己以為的那樣博聞強記。切斷網絡,曾經信手拈來的故事裏,人物都變成了路人甲乙丙,叫不清楚名字,身世也不清不楚,事情發生的時間都模糊到一個年代甚至一個世紀,客居的城市裏我也記不得新朋友的聯絡方式。而我的一切都在手機裏,在網絡上,現下進不去。
我以為是我丟了手機,太自大,是我被手機丟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