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赤鱲角機場的路上,走在青馬大橋上,老媽子忽然爆出一句:「港珠澳大橋豆腐渣水泥樁腳都幾得人驚。」
老媽子七十有三;人到了這個年紀,其實也沒有甚麼好牽掛。不過,早幾個星期她無厘頭地問了一句:「你話移民台灣好唔好?」
想移民的,不是我老媽子。「不如叫你位老同學諗下新加坡啦,我哋印尼華僑會對呢兩個地方感覺親切啲。」其實我也不知那位「老同學」為甚麼想移民,總之這個城市不再是從前那個「香港幾好點捨得走」的時空。
其實我也只是四十出頭,但已經在想當年了;單就這一點,已經叫人欷歔。老媽子講港珠澳大橋時,不知怎地我竟然想到了當年的短樁事件。話說十年前,廉署甚至將故事重新包裝成劇集,在電視台播放,宣揚香港廉潔公正的表象。話說回頭,廉署作為一個集宣傳及執法與一身的強力部門,在太平盛世,可以是善良的管治機器,不過一旦落在一個只想集中權力控制社會的專政手上,廉署這種強力部門又可以非常可怕。
回到豆腐渣水泥樁腳的問題。水泥樣本是否合格,跟大橋是否安全,邏輯上可以是兩回事,不過標準的存在,當中總有一定的理性吧。
或者有親政府專業工程師會說:「標準也是人定的,有需要時可以隨時改變。」問題是有人在標準改變前先改了化驗報告,這不是反映香港的根基在「豆腐渣化」嗎?退一萬步,假如安全標準也可以因為政治需要而變,香港的所謂管治基礎,其實也像港珠澳大橋的橋墩一樣,不斷在漂移。
問題出在哪裏?政府的官僚一直只強調對港珠澳大橋安全沒有問題,卻從來沒有反省「中國速度」的思維,是如何破壞這個城市。話說,曾經聽過有人分析,短樁事件不是簡單的偷工減料,而是因為官僚為了滿足長官隨口說說的「八萬五」,層層而下地施壓,結果就是讓一部份人鞠躬盡瘁,將整隻死貓食得一乾二淨,有些人就上了神枱,當國家級領導人去了。
橋,怕危險,大可以不用;高鐵亦如是,但是當一個城市的管治文化也壞透了,我們被迫要作出選擇,就只有離開。
藥石亂投未見香港受益
「X,你淨係識批評指摘,對改變現狀有幫助咩?」我認,百無一用是書生。不過藥石亂投,亦不見得對虛不受補的香港有益。喂阿哥,連阿爺也想放棄粗放地以固定資本形成帶動增長的凱恩斯模式,香港幾時才會醒過來?又或者,香港真的要中了凱恩斯的詛咒,才知道有條路叫不歸路?
雖然說人是善忘的。過了一段日子,大家會忘記了具體的事件,但模糊的感覺,卻會繼續在影響我們對一個城市、一個政府、一些人等的評價。今天的政府,無錯是承受了過去的作孽,但面對難題的時候,它卻選擇了作更多的孽。
說白了,理想中的政府,只是在某個時空下,公眾的「受託人」(custodian);而受託人的三個最重要條件,就是忠誠、忠誠和忠誠。何謂有負所託?公權謀私,站在委託人對立面,固然是頭等大罪。但擅作主張,慷他人之慨充闊佬,表面風光,一樣是有負所託。
我不是說每個官僚政客都在貪贓枉法,但事實上香港政府每年數以百億計地派着數,絕不是雞毛蒜皮的瑣碎小事;而且是窮人得到派粒糖,富貴的人已經贏了一間廠。可惜,香港的集體意志,活像是個被刻意寵壞又不事生產的二世祖,再配上了一個言不及意的受託人,不難想像劇情會怎樣發展下去,結局就是當政府再沒有別人的錢可以揮霍,派對也將結束。沉淪之後,我們曾經所認識香港的一切,統統會變成歷史知識,在另一個時空,作為別人的教訓。
李兆富
公共政策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