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終，必慨嘆今年過得特別快，一年年加起來，等於說時間越過越快。跨年在即，某人說起2017年，大家都覺得今年真是快過高鐵，絕非口頭禪。
難過的時候會說度日如年，今年卻像度年如日，主要是某人與我，上次跨年時一起吃過的糖水、看過那場只有幾十秒的台灣煙花，事隔一年所有細節都可以口述一遍，包括誰坐在那個位置，後來移師到沙發去、誰吃到的豆花缺了綠豆；真是芝麻綠豆小事仍如數家珍。以往所謂快，沒快到令人產生幻覺的地步。
快或緩慢，跟記憶有關，天天都有天大事情發生，回想起來長過幾疋紮腳布，應該覺得過得很慢。
我們細數從頭，更覺得沒道理，個人即使如萬曆十五年，無大事可記，或不必提起，但由年頭擔心689連任，一直熬到忽然說家庭事業兩難全放棄競選，由憋住一口氣到忽然洩盡怨氣，暫時好像喘一口氣，那些忐忑日子，好不容易熬過去，又到777與鬍鬚曾之爭，肉緊過很長時間，之後並沒有歸於平淡，DQ議員，港獨殺無赦，13+3入獄，修改議事規則，立法會被廢武功，一地兩檢……口述一定有所遺漏，若拍成電視劇，起碼要一百集，分兩季播出，才有喘氣機會。若是有心人，光是港事，追完這套劇已經恍如隔世，怎麼會恍如隔日？
我們不是怕什麼光陰似箭，轉眼又一年，只是好奇，明明難過的時候，很難才過得一日，所以特別漫長，明明香港於今年正式全面失守，年終關頭竟然還嫌過得太快。
某人忽然一聲「弊」，莫非我們開始麻木了，因而處於半遺忘狀態，或是處境惡到盡頭，開始受不住，潛意識要自保，迴避，所以選擇性謹記一年前那豆花少了綠豆？所以呢，快樂的時光過得特別快這句話，畢竟只是周星馳一句戲言，看喜劇很容易就終場，悲劇災難劇是有時會看到偷偷看手機現在幾點，那也符合正常心理反應。
不正常在於今年壞事一條龍無間斷推出，只來得及驚愕，還沒有氣到崩潰，下一齣爛戲又無預告上演了。比如怕針灸的人，一針針同時扎下來過程比較快，針下去，又慢慢晃動，又不知何時再下第二針，有想像回味痛苦的空檔，那一分一秒才最難過。
壞事排滿了日曆，連沈悶都是奢侈的，若能反常地覺得過得太快，大概是唯一的補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