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無記錯,第一次聽到陳克華這名字是在進念二十面體辦公室,不知道胡恩威抑或榮念曾,口沫橫飛說台灣出了個寫詩的基佬眼科醫生,既保健亦唯美,當地貪靚文化同志難得遇到操共同語言的救星,紛紛解囊幫襯,毋庸姓蔡靈魂之窗也前所未有地明亮,言之鑿鑿「某某老師都去整咗」。詩盲那幾年去台北,不自量力買過夏宇,主要因為冊子設計太新奇,抱着欣賞印刷品的宗旨搬回家,「形而上」虛榮有如供奉徐冰的《天書》,一竅不通的仍然一竅不通。隔不久又找周夢蝶,徹底是一種補償心理,坐在明星咖啡館追憶似水年華,彷彿嗅一嗅油墨味,便能野生捕獲青葱歲月羨慕而不可得的書卷氣。陳醫師的作品,則要等到邁進二十一世紀才有緣得見,四五年前基本書坊出版圖文並茂的《身體詩》,晶晶書房搜購杜達雄時順便買下,醉翁之意昭然若揭。後來讀到專訪,記者提出究竟是色情還是文學的傷感情老問題,作者巧妙答「各取所需」,我就像偷東西被當場捉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發出的哈哈哈不無遮醜意味。慚愧啊,印在記憶檔案的只有黑白照片裏誘人的乳頭恥毛二頭肌,主打的文字水過鴨背。
月前訪台,《樓下住個Gay》擺在書店當眼處,以為新鮮出爐,翻開一看原來已是第二版,大概趁同志遊行促銷──幸好如此,否則點水蜻蜓不會見到。終於相逢恨晚了,基海萬花筒砌成的圖案不但亮麗,而且熟口熟面場景層出不窮,尤其是「彩虹衣櫃」一輯搜集的中外同志,明的暗的各顯神通,就令我停不了賈寶玉上身驚呼:這個妹妹,我好像看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