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觀音」看惠英紅 - 陶傑

「血觀音」看惠英紅 - 陶傑

大陸不必再評論,香港公認正在沉淪,文明世界的人都希望台灣好,挺撐下去,包括台灣電影,現在有了,就是台灣導演楊雅喆的「血觀音」。
「血觀音」不是一齣能進軍國際的電影,因為其社會現實背景過份台灣本土,其中講官商勾結、農會、人物一大堆立法院之類的銜頭,不易為台灣外的觀眾熟悉。
其次是在國際的左翼氣候之下,在當前Me Too 這、Me Too那的潮流之中,這是一齣將女權講得很陰暗的「婦黑學」戲,而且講女權欺壓女人,其中還有一場強姦戲,侮辱抹黑女性尊嚴形象,歐洲的影展的知識份子評審不會太喜歡。不像四分一世紀前的「喜宴」,李安抓住了同志出櫃和東西方文化相遇的潮流,看得人眉開眼笑。
但「血觀音」其實並不台灣,片名像邵氏六十年代末的武俠片,令人低估,一開場,卻是一個老婦用閩南語彈唱說書,解敍故事,像小林正樹的「怪談」,即刻知是一齣功底深厚的戲,教人本來一包爆穀,半挨癱在座位,一看就止住那隻抓食爆穀的手,迅即坐直了身子。
惠英紅出場,顧盼之間那股氣勢,真是自京戲舞台趙燕俠和言慧珠之後不復再見,這般氣場,導演比善用盧燕和王萊的李翰祥更出色。
此戲若單看惠小姐一人,其母儀后威、邪正交迸,又本尊匕露、法相融生的性格過程,有如細嚐一卷視覺和感性的流水宴,教人狐疑於先,擊節於後,將美國「穿Prada的惡魔」裏那個梅麗史翠普,比了下去。
然後是戲。主題將希臘悲劇的宿命精神,與台灣人的迷信結合,氣氛緩慢、孤絕而陰冷,折映今日台灣人的處境。一切講Mood:台灣仍是「四小龍」的時候拍不出這樣的戲,即使有「搭錯車」那樣的悲劇,也是喧鬧的Melodrama。「血觀音」明顯的,將台灣的心境,拍成了一層舉世獨步的境界。
好戲不厭千層看,華人家庭主婦喜歡看中國女人宮廷權謀鬥爭的庸俗劇,「血觀音」是「宮心計」(如果真要這樣比的話)的高端版。若要挑剔,片末那個文藝腔直白的警世「金句」,像餐桌端有一隻大蒼蠅,很礙眼。沒有辦法,電影拍出來,給午夜還流連敦南誠品店的那幾個文青看,也希望南部拜觀音的阿嬤也買票進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