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在北京的榮寶齋開了我人生第一次展覽會。前一天抵達,看佈置已經做得完善,放心了。除了自己的字四十六幅,還有十張蘇美璐的插圖,才沒那麼兒悶。我也是一個常去看展覽的人,發誓若有機會自己開一個,一定克服一些小毛病。
什麼毛病呢?通常看完就走,沒買到一幅。為什麼?貴呀。所以這次和主辦單位商量好,盡量把價錢壓低。真跡還是覺得太貴的話,買本紀念冊好了。紀念冊也分三種,平裝版的大家都可以輕鬆地帶回去,要求好一點的有兩種不同尺寸的版本,用宣紙印刷,精美得很。
開一個展覽,再多人來看也是那麼一群,當今有了互聯網,我在各個平台上把作品放上去。榮寶齋也隨時代並進,有自己的網站可以出售作品,所以加加起來,連同現場出售的,第一天已經賣掉一半以上了。
事前主辦單位問我要不要開個酒會之類的,我最怕這種應酬了,什麼都不要,也謝絕了花籃,每次看到展完後被丟棄的那麼一堆,就覺得又浪費又不環保。我開玩笑說不如折現吧,再不然就用這些錢買本紀念冊。
展廳一共有兩層,下面的我放了一幅很長很大的草書《心經》,當成是「鎮店之寶」吧。來看的人因為熟悉內容,對着那些鬼畫符似的草書,也能一字字唸出。
檢討第一天的成績,發現最快賣出,也是賣得最好的,是我那些不合常規的。像「別管我」那幅,賣完後還有客人再訂。在展廳的二樓設有一張案桌,由好友糖糖在那兒泡濃得似墨的熟普洱給我喝,另一張大的,留着給我寫字,我一有空檔,就在那裏寫呀,再寫,然後把賣出的拆下被客帶走,我寫完榮寶齋即裱,隨時補上。
第二天,也是重陽節,在榮寶齋大講堂做一場公開演講,這回有友人褚海濤開的「無憂格子」奶酪贊助,組織了團隊,在現場直播,然後再轉發到其他網絡平台,不然的話,來的人再多,也比不上利用互聯網的效力那麼高。
大家的問題一一回答,除了書法上的,還有盛情的、美食的、反應非常熱烈。
字接着賣,沒有停過,一有空檔,就往整個琉璃廠蹓躂,每家字畫店、古董店和書店都進去逛逛,是我多年來的心願。
第三天,應清華大學同學邀請,到禮堂去和大家交流。清華大學當今的銀杏樹葉都已金黃,配襯着這幾天很難得的清澈藍天,環境特別漂亮。同學們的問題集中在年輕的迷惘,我告訴大家唯一克服的方法,就是培養一種興趣或嗜好,研究再研究,研究深了,就會找很多書看,一看之下,原來早已有人做過更深的學問,你能與古人交朋友,那有時間寂寞或迷惘?
也不到處去找東西吃了,北京的交通不是開玩笑的,一出門就一兩個小時塞車,還是乖乖留在展覽會場。好友洪亮到各名店去打包,把一堆堆美食買回來,榮寶齋也特別開恩,讓我在茶桌上開餐,吃得飽飽。
洪亮是攝影機名廠哈蘇的高層,到處去展示產品,也乘機尋找美食,吃得身材略胖,為了答謝他的心意,寫了「肥又何妨」相送,他高興得很。
字繼續賣,我繼續補,但也會悶的,悶起來,我和小朋友們玩,攝影家劉展耘的小女孩很可愛,我畫了一個《半鼻子》卡通人物,先畫五個小圈,再一個大圈,點上眼睛,即成。劉千金看得大樂,我也畫得發狂,再來一副史諾比睡在狗屋上的給她。鋪滿滿地的字,劉展耘要他女兒選,她挑了一張《酒色財氣》,真是孺子可教。
和榮寶齋結緣,由我請他們刻木版水印開始,《用心》那兩個字印了多幅,賣完又賣,這也是替來參觀的朋友們着想,真跡太貴,也可以便宜地收藏和真跡一模一樣的木版水印,我替買的人提上名字上款,再原鈐一個印章。
我的生意上的拍檔劉絢強先生一個印刷界的鉅子,擁有最新進的印刷機,像一間房子那麼大,什麼原材都可以印上,玻璃、宣紙、布條,這次他為我做了很多真跡的衍生品,都價廉,其中一幅「莫愁前路無知己,落花時節又逢君」,特別受歡迎。不來現場,網上也可以買到。
展出期間,來了一位嘉賓,大家也認識,就是鍾楚紅了,許多現場看字的朋友遇見了,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榮寶齋行草展,為期六天,圓滿地結束了,展品四十六件全部售罄,應大家要求,再添了多幅,又有訂製十數件,算是對榮寶齋和自己有一個交代。
一般展覽,開完了就完了,但當今的可以不斷地延伸,在網上繼續出品。大家對「別管我」有興趣,再下來就有「誰在乎」、「管他呢」等等,都是不正經的,都是以前書家不肯寫的,我才不管,大家喜什麼買什麼,國內人士所謂的「接地氣」,就是這麼一回事。
返港後,倪匡兄說北京那麼多書法家,你竟然敢去撒野?我笑着:「大家對老人家還是客氣的,所以現在七老八老才有勇氣。覺得最好的還有一副:雙鬢斑斑不悔今生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