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在電影節打工,什麼都不介意做,有一年推廣短片由進念人沈聖德負責,我自告奮勇義務幫頭幫尾,坐在尖沙嘴重慶大廈附近的工作室,把紅線女和尚盧高達交叉剪接,玩得興高采烈。工程完成後,請來專人唸旁白,這位口齒伶俐的先生能中能西,就是不能準確宣讀法國女星Danielle Darrieux的名字,錄音前反反覆覆呢呢喃喃,舌頭被兩個可惡的R打成蝴蝶結。資深演員榜上有名,皆因該屆有個小型麥士奧福斯回顧特輯,選映的包括她主演的《某女士》,策劃羅維明授意必須重點宣傳,所以雖然唸來唸去差強人意,也只好求求其其收貨。今天早上聽到她逝世消息,陳年往事如在目前──沈聖德後來移居台北,我飛過去自由行,不但收留我住在他女友的香閨,還帶我到西門町銀樓找換當地貨幣,神秘兮兮的氣氛,和《色,戒》裏平安戲院附近那間印度人珠寶店大同小異。
不說不知道,這位活到一百歲才向上帝報到的女明星,名字香港定譯丹妮多麗絲,連名帶姓荒腔走調,假如評選史上最不對口型劣作,冇走雞肯定入圍。人家芳名明明是「丹妞」好不好,莫名其妙冒出嬌俏的「妮」,就像近年她的同鄉瑪麗安歌迪雅,最末一個音夾硬譯成「娜」,亂咁搭麥當的膊頭攬周秀的纖腰;姓氏「多麗絲」更加慘烈,簡直離題萬丈到疑似發開口夢,事無大小都有本事和張愛玲攀親戚的厚顏鐵粉,馬上想起《紅玫瑰與白玫瑰》的王嬌蕊:她不甘心別人叫她王太太,揚言「我也有個名字」,寫出來「『蕊』字零零落落,索性成了三個字」,傳為一時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