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殯儀館送人,站在遺像前鞠完躬,抬頭看着他在照片裏看着我,在這也算是四目交投的時候,忽然想到,是不是每個來送行的活人,都是死人想見到的呢?
人死了,剩下的都是活人的事,活人未必清楚死人的意願,但活人總以為知道死人的意願,於是就照着自己的理解去行事,去幫死人操辦後事。靈堂上來了許多人,都在死人面前鞠躬,跟死人四目交投,他們或許有所不知,不知道其實有些人,死人是不想見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死人就很無辜也很無奈了。要是他生前性格隨和的話,那也算了,要是他生前執着的話,活着的時候避之則吉的人,在死了之後卻硬是見了面,並且避無可避,還要四目交投,那就很不是滋味了。歷來這種事情常有發生,比如周瑜死了,他生前最討厭的諸葛亮跑到靈堂演了一場哭戲,他硬啃了諸葛亮這台抽水機,心裏是啥滋味?
如何才可以讓活人們知道自己的心意呢?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活着的時候製造一張黑名單留下來,讓信得過的親朋戚友把關,保證在臨別派對上,務必來的都是自己想見的人,免招生氣。這其實就像網上「拉黑」一樣,預先把討厭的傢伙們全拉黑,以免靈堂狹路相逢,還要四目交投,那真是氣死人了。
那天我在靈堂上,把這個意見告訴了一位朋友,她說那好,你死了之後我不去靈堂就是。我看着她說,無所謂,反正要是想你,我會來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