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收,不出頭 - 林夕

等天收,不出頭 - 林夕

在這佛家所謂的五濁混世,基督教說的天國近了之前夕,惡人谷長期開放,比鬼門關還沒節制,如何了得?人間法律無法制裁的話,老師教、家教、大好人身教,教曉道德兩字怎麼寫,已經來不及,就只能靠宗教力量。
所謂宗教總是導人向善嘛,然而時代是倉促的,趕不上壞蛋們下蛋的速度,宗教感化團體導人的方法也要講求效率,以佛教來說,積福啦到西方極樂世界啦等利誘還不夠震懾壞蛋,最具威嚇效果的,就是因果報應天譴論,犯罪而沒犯法之人,至少有個無形的手銬隨身,還沒壞掉比較好的蛋,相信惡人有惡報,起碼還覺得世間有公道存在。
對壞蛋無可奈何,指望這些人有報應,最省事又最有幻想空間,沒現世報,可以用時辰未到聊以自慰,即使恨得牙癢癢,也可以安坐家中待在網上吃着花生,指望報應出手,代辦伸張正義的差事。抱歉說一句,難怪「等天收」在中國人當中市場龐大。等天收又不用出頭,唯一代價就是放長雙眼等,而無底線的等待與忍耐,皆為國人「美德」。
最大快人心,其實又最有害人心的是,壞蛋偶爾真的會趕得及仆一下街、病一下、死一回給大眾解慰。每逢到天終於開眼的普天同慶時刻,古有阿彌陀佛,今有小鳳姐有請,有時看着熱烈地彈琴熱烈地唱完之後,不禁反問:「傻的嗎?」無論壞蛋好蛋,誰沒仆過街,誰沒老病死?有些花生友詛咒得比較講究,例如早死不夠,要患重病煎熬病榻多年,才足以洩憤解氣;傻的嗎?幾多好人不一樣遭受此苦?
痛恨惡人,恨不得他們有最惡最惡的報應,其實也在滋生仇恨,一不小心也會讓自己成為惡人。這還不是最有害人心之處,害人不淺的是,天收了壞蛋,「義憤」就平息了,公義就得以彰顯了?
那麼,天收拾了培養這些壞蛋的農場沒有?修正了放任這些壞蛋的制度了沒有?天收復了壞蛋污染的環境沒有?都沒有?那環境不變,環境的壞產品還不是繼續無量生產?天又即時收服坐看壞蛋受報應的旁觀者呢?
只相信報應、只望報應的,其實都是有些壞的笨蛋,他們只聽過「惡人自有惡人磨」,沒聽過「沈默也是幫兇」。